39、琴曲四章

上一集讲到宝玉引着妙玉从惜春的蓼风轩往栊翠庵而来，路过潇湘馆墙外的时候，妙玉忽然停下了脚步。宝玉呢，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忙回头来看，见妙玉正站在那儿听潇湘馆传来的什么声音呢。宝玉侧耳一听，原来是隔墙那边有叮咚之声传来。妙玉见宝玉也在听，就问：“咦，这是哪里来的琴声啊？”宝玉指指潇湘馆墙里面：“想必是林妹妹在里面抚琴呢。”妙玉奇道：“林姑娘？原来她也会这个，怎么平日里不听见有人提起呢？”宝玉笑着就把黛玉给自己讲琴理之事说了一遍，见妙玉很感兴趣，宝玉又说：“那不如咱们去看看。”妙玉摇摇头：“自古只有听琴的，可从没有去看琴的。”宝玉道：“是是是，你说的对，我就说我原本就是个俗人嘛，不懂雅兴的。”说着话，两个人就在潇湘馆外的山子石上面坐了下来，静听里面的琴声，只觉得琴声清切，伴着琴声还听到黛玉的低声吟唱：“风萧萧兮秋气深，美人千里兮独沉吟。望故乡兮何处，倚栏杆兮涕沾襟。”听到黛玉的吟唱，宝玉脖颈下的大石头通灵玉心里暗想：“黛玉的这词是模仿古风而作的，说的是：凄凉的风声萧萧啊，秋天的景色浓深，寒气逼人呐！美人离家千里啊，独自沉思哀吟。遥望故乡啊，不知在何处；倚着栏杆啊，泪水沾湿了衣襟。唉，这是我们黛玉在想念故土家乡了。”妙玉听到这个曲子，也立马想到了自己的家乡，沉吟着不说话。过了一会儿，里面又传来琴声，还是黛玉的再次吟唱：“兮兮，山-山迢迢兮水长，照轩窗兮明月光。耿耿不寐兮银河渺茫，罗衫怯怯兮风露凉。兮兮，”宝玉脖颈下的大石头通灵宝玉心里又马上把这首词给翻译了出来：“这一首的意思是：路途遥远啊，山高水长阻隔着我的家乡，皎洁的明月啊照在我的窗格之上，这是和我家乡一样的明月光吗?心神不宁难以入眠啊，坐看天上的银河渺茫;身体本就虚弱穿着罗衫啊，感到秋风夜露寒凉。唉，这还是我们黛玉在思乡啊，只是前一首她用的‘深’‘吟’‘襟’都是‘侵’字韵，而这第二首‘长’‘光’‘凉’却是用的‘阳’字韵了。”大石头才想罢，妙玉果然也对宝玉点评道：“刚才林姑娘第一叠是‘侵’字韵，如今‘阳’字韵是第二叠了。咱们再听，应该还有。”

果然不假，很快，从墙里面伴着琴声又听黛玉吟唱起来：“兮兮，子-子之遭兮不自由，予之遇兮多烦忧。之子与我兮心焉相投，思古人兮俾无尤。”宝玉脖颈下的大石头通灵玉听到黛玉带着哭腔的吟唱，心里也是难受和心酸：“兮兮，兮兮，黛玉这首词的意思是：你的处境啊多么不由自主;我的遭遇啊也是多么的烦恼忧愁。你和我啊是心意相投，忧愁相似，但想起许多古人的不幸啊，让我们就不应该有什么忧愁！咦，这首词，似乎是黛玉应和别人之作，那人把自己的烦忧写给了黛玉，黛玉是有感而发，悲伤那个人和自己是一样的境遇。可我们林妹妹最后一句想到古人之句，却有着强颜欢笑的意味，努力想让自己和那个人都能振奋起来，不要去悲伤，可是能行吗？是不是在自欺欺人呢？”大石头哪里会想到，黛玉应和的是薛宝钗啊。宝钗给黛玉写了一封信，后面附了四首词，写了自己的苦恼，黛玉这就是应和宝钗的词。大石头是不知道的，妙玉自然也是不知道的，只是听着黛玉的曲调和歌词叹着：“唉，这又是一首了。林姑娘忧思之深，奈何奈何啊！”旁边的宝玉也点点头：“嗯，我虽是听得不太懂，但听她的声调，也觉得过悲了。”这时只听里头，又调了一会儿弦。妙玉听了，眉头紧皱：“哎呀，这君弦调得太高了，只怕与无射yì律 不配呢。”宝玉不懂呀，忙问：“这是什么意思呀？”妙玉用两手在空中虚划一下，比出了一个古琴的样子，解释着：“喏，这古琴有七根弦，离演奏者最远也就是最外面的这根弦叫君弦，君臣的君，它也是最粗的一根，也叫初弦、大弦，它的作用是确定音高的，而从这君弦依次往里，也就是往身体方向来，其它的六根弦，是越来越细，都叫做臣弦。这七弦配合，就能弹奏出各种曲子。林姑娘弹奏的曲子，从前面来听，基本上都是无射律的调子。咦，看你皱眉皱的，是不是‘无射律’又不知道是什么了啊？这是十二律之一，古代的音律是十二律吕，依次是：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仲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这十二个。每个音为一律。其中单数的六个音称“六律”，属阳；双数的六个音称“六吕”，属阴。合在一起称‘十二律吕’，也称‘十二律’。他们分别对应着十二个月份。这就明白了吧，林姑娘弹奏的都是悲情，所以她用的是九月秋音，也就是无射律，是次高音。可是如果君弦调得太高，弹奏无射律就很难了。”

妙玉正解释着，里边又听黛玉再继续吟唱：“人生斯世兮如轻尘，天上人间兮感夙sù因。感夙因兮不可惙，素心如何天上月。”宝玉脖颈下的大石头通灵玉如今诗词功夫那是了得，立马就在心里把这首词给翻译了出来：“黛玉这是在感叹啊，意思就是：人生一世啊犹如轻轻的浮尘，不管是天上还是人间啊生死祸福皆由前世所定，感慨前世命中注定的悲欢离合啊不可能停止的，我纯洁美好的心灵永远像天上的明月!”大石头才想到这儿，妙玉可是已经惊呼了起来，脸色突变，失声说道：“呀，林姑娘弹着弹着，这琴怎么突然有了变徵之声？这音韵可裂金石，但-但只是太过了。”宝玉不解地问：“什么叫‘变徵之声’，太过了又如何呢？”妙玉解释道：“音乐有七个音节，这‘变徵’是其一，一般是用来表达悲壮或者悲凉情感的，可林姑娘用的太过了，太过了恐怕就不能持久。”妙玉的话音刚落，只听墙里面传来“蹦”的一声响，听得出是古琴的君弦断了。妙玉脸色变得煞白，猛地站了起来，扭身就走，宝玉赶紧问：“怎么了啊？”妙玉会如何回答宝玉呢？预知详情，请下一集继续视听一米播讲的《红楼梦》吧。

本集的琴曲四章，是林黛玉应和薛宝钗送来书信中的四首词而写，在第37集就写好的，可本集才揭晓了她写的内容。前两首都是黛玉的自怜自叹，想家乡，怜身世。而第三首就有些讲究了，有着明暗两条暗喻，明的一条，是写林黛玉自己和薛宝钗的，写她们两人情如姊妹，同病相怜，薛宝钗被家中的不和所困扰，而林黛玉自己也被寄人篱下的忧伤所困扰。而暗的这条，就是写林黛玉自己和贾宝玉的。大家还记得写这四首词的时候，当时的情况吗？当时林黛玉正好翻出原来宝玉送给自己的两块旧手帕，睹物思情，潸然泪下。带着这种情绪，她开始了写词，因此潜意识里，也可以说是续作者的有意而为，让这第三首词，暗喻了宝玉、黛玉两人的爱情命运，用“不自由”、“心相投”之类的话，表达了两个人情感的无果。最后一句‘“思古人兮俾无尤有着自欺欺人、强作欢颜的苦，听着就让人心酸。第四首词，黛玉感叹着人生的变幻、一切都是前世命中注定的，里面带着宿命论的消极，可最后一句“素心如何天上月”却猛然来了一个转折，把自己“我心向明月”坦荡荡的君子之风”给呐喊了出来，这才有了“变徴之声”和断弦的情节。那“变徴‘’到底是什么呢？我们知道，现在的西方简谱中，有1、2、3、4、5、6、7七个音阶。而我们中国古代，民族音乐，也是有七音的，哪七音呢？为：宫、商、角、徵、羽、变宫、变徵。变徵比徵低了半音，以此为主调的歌曲,一般表达的都是悲伤和哀愁。所以，妙玉是黛玉的知音啊，一下子就听了了异样，紧接着黛玉古琴的君弦就断了。说到断弦，也有人认为，这断弦断得不合理，因为君弦是最粗的那一根，它调高了，其它六根臣弦会更高，要断弦也应该断的是最细的那根臣弦，不应该是君弦的。因为我不懂古琴，也就无法说出对错了，但是我想，《红楼梦》毕竟是部文学作品，不可能太求实的，续作者要表达的只是一种强烈的情绪罢了。但是话又说回来，这弹琴断弦的情节，似乎有些老套了，如果让曹公来写，断不会如此写得落入俗套吧！好了，今天的故事和解读就到这里了，咱们下集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