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博庭欢宝玉赞孤儿

上一集讲到惜春正在看棋谱的时候，有人进了院子，来找惜春的丫鬟彩屏。彩屏听人叫她，走了出来，迎着那人，一会儿又陪着一个人进来，谁呀？正是贾母的大丫鬟鸳鸯，鸳鸯的身后还带着一个小丫头，那小丫头手上提着一个小黄绢包儿。惜春微笑着问：“呀，是鸳鸯姐姐来了啊，快坐吧，有什么事儿吗？”鸳鸯指指身后那小丫头手上的娟包：“四姑娘，老祖宗明年八十一大寿，因为是个暗九。就许下 一场九昼夜的功德，发愿要写下三千六百五十零一部的《金刚经》。这些已经发到外面让人写了。但是俗话说，《金刚经》就像那道家的符壳，《心经》才算是符胆，符胆要配符壳的。故此，《金刚经》里面必定要插着《心经》，才更有功德。老祖宗也认为《心经》更是要紧的，而且观世音又是女菩萨，所以就想着要几个至亲的奶奶、姑娘们写上三百六十五部的《心经》，如能如此，才显得又虔诚，又洁净。咱们家中，琏二奶奶她一来当家没有空儿，二来她也写不上来，所以除了她之外，其余会写字的，不论写得多少，都要写的，就连东府的珍大奶奶和几个姨娘们也都分了些去，那家里头的姑娘自不用说了，每人都要写的。”惜春听了，点点头：“这个自然。别的我做不来，可若论起写经，我最是虔诚的。你搁下吧，来 喝杯茶。”鸳鸯笑着，从小丫头手上拿过那小包儿搁在了桌上，在惜春旁边坐下。很快，彩屏就倒了一盅茶来。惜春让着茶问鸳鸯：“鸳鸯姐姐，你写不写啊？”鸳鸯忙摆着手：“哎呀，四姑娘又说笑了。前几年还好，我还能写几个字，可这三四年来，姑娘何曾见我还拿过笔儿啊。”惜春道：“你也可以拾起笔啊，这可是有功德的事儿呢。”鸳鸯道：“我不写，可我也有功德的事儿做，这三年多来，我每天服侍完老祖宗安歇之后，就自己念上米佛，我要把这些米都收好，等老祖宗做功德的时候，我将它们衬在里头，供佛施食，也是我的一点诚心了。”惜春笑道：“这样说来，老祖宗以后做了观音，你就是她身边的龙女喽。”鸳鸯道：“嗐，四姑娘，你别打趣儿我呦，我哪里有那样的福气啊！我只是喜欢服侍老祖宗，再说了除了老祖宗，别的主子我也服侍不来，不晓得是不是前世和老祖宗有什么缘分儿呢。好了，我也该走了。”说着鸳鸯就叫小丫头把小绢包打了开，拿出里面的纸张：“喏，这一叠素纸，是给姑娘写《心经》用的。还有这些藏香，老祖宗吩咐叫姑娘写经时点着。”“嗯，好的。”惜春一一都应了。

于是，鸳鸯就告辞了出来，带着小丫头回到贾母房中，把差事回了。此时，贾母和李纨正在打双陆，何谓“双陆”呢？这是古代的一种分胜负的棋盘游戏，棋子的移动以掷色子的点数来决定，首先把自己所有棋子先走到对方的玩者，获得胜利。鸳鸯回完事儿，就在旁边瞧着贾母和李纨下棋。这个时候，李纨色子掷的好，把贾母的棋子打下去了好几个。看着贾母皱着眉的样子，鸳鸯抿着嘴儿在笑。就在这时，忽然门帘一掀，宝玉走了进来，手中提了两个细蔑丝的小笼子，笼内有几个蝈蝈儿，宝玉举着蝈蝈笼说道：“我听说老祖宗夜里睡不着，看，我给老祖宗拿来了这个，为老祖宗解解闷。”见宝玉如此得孝顺，贾母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哈哈哈，你呀，是不是瞅着你老子不在家了，只管淘气呢。”宝玉道：“谁说的，我可没有淘气。”贾母道：“没淘气？你若没淘气，为何不老实在学堂里念书，怎么有空弄来了这个东西呢？”宝玉解释道：“老祖宗，这可不是我自己弄的，是有人送我的。今儿师父叫环儿和兰儿对对子，环儿对不好，我就帮忙，悄悄地告诉了他。他说了出来，师父喜欢，还夸了他两句呢。他感激我的情，就买了这个来孝敬我的。我这是借花献佛，又拿来孝敬老祖宗的。”贾母道：“他对不上？他不也天天念书嘛，为什么就对不上来啊？对不上来，就该叫你代儒大爷爷打他的嘴巴子，看他羞不羞！你呀，也真是的，你老子在家的时候，一叫你做诗做词的，吓得你倒像个小鬼儿似的。怎么这会子又说大话了，还帮起了别人来。那环儿小子更是没出息，还求别人替他做，竟还学会了变着方法儿贿赂人。这么大点子的孩子，就闹鬼闹神的，也不害臊，赶明儿大了，还不知会长成个什么东西呢！”贾母的玩笑话说得满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贾母又问：“兰小子呢，他对子做上来了没有啊？如果你们按大小轮流排排坐，就该环儿替他了，毕竟兰儿他是你们的小侄子，是不是啊？”宝玉道：“贾兰他倒没有让别人帮，是自己对的。”贾母道：“自己对的？他那么小，就自己能对对子了？我不信，要不然，就也是你捣的鬼。如今你还了得，你是‘羊群里跑出骆驼来了--就只你大’，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宝玉道：“嘿嘿，老祖宗，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这‘羊群里跑出骆驼来了--就只你大’是句歇后语，说的是：在普通的地方里出了有名之人或者事儿。”贾母道：“是呀，我就说你比他们都强，是不是又是你帮的兰小子？”宝玉道：“老祖宗，还真不是，真的是贾兰他自己做的。师父还夸他呢，说他日后一定有出息。老祖宗如果不信，就打发人叫贾兰来，您亲自试试，一试您就知道了。”贾母叹道：“奥，如果这么着，我才喜欢呢。我不过是怕你撒谎罢了。既然真是兰小子他自己做的，这孩子啊，日后大概还真是有一点儿出息呢。”

贾母说着贾兰，看了看贾兰的母亲李纨，又想起自己的孙子贾珠来，对宝玉说道：“唉，你大哥死得早，你大嫂子拉扯兰小子一场，不容易啊，日后等他有出息了，也可替你大哥支撑门户，光耀门第了。”说到这里，贾母不禁流下泪来。李纨听了这话，心里也是一酸，但她见贾母伤心，自己此时却不能失礼，连忙忍住自己的泪，强颜欢笑地劝：“这是老祖宗的恩德，我们都是托老祖宗的福罢了。如果兰儿日后能应得了老祖宗的话，就是我们的造化了。若老祖宗有这样的重孙，也该喜欢才是，怎么倒伤起心来了呢。”说罢，又回头对宝玉说：“宝叔叔，明儿别这样夸他，他才多大的孩子啊，知道什么呢！我知道，你是爱惜你那小侄子，才赞他的，可他哪里懂啊，一来二去的，听你老夸他，倒是会把他听得自傲自大起来，那以后如何还能够有长进呢。”贾母深以为然：“嗯，你嫂子说的对，不能老是夸他。但他毕竟也还小，学业的事儿也别逼得太紧。小孩子胆儿小，万一逼急了，再弄出点子毛病啥的，书如果念不成了，不就把你费得工夫都白遭塌了嘛。”贾母说到这里，李纨听了实在忍不住了，扑簌簌地掉下泪来，连忙又擦了。这时，屋外又走进来两个人来，是哪两个人呢？预知详情，请下一集继续收听一米播讲的《红楼梦》吧！

本集的标题是“博庭欢宝玉赞孤儿”，这也是原著第八十八回的上半个标题，意思就是：为了博取全家欢乐，宝玉夸奖了自己的侄子贾兰，贾兰的父亲贾珠早逝，所以贾兰才被称为孤儿的。这是通过宝玉之口，又对比了贾环，点明了贾兰的优秀。为日后贾兰振兴贾府，做了铺垫。除了这个，我们也可以从本集一个细节推断出《红楼梦》故事原型的年代，哪个细节呢？就是贾母和李纨下的双陆棋，这种棋，在中国历史悠久，南北朝就有了，但如今的咱们中国已经没人会玩了，基本算是失传了。原因就在于它当年逐渐成了一个赌博的工具，到了清朝，很多平民百姓都用双陆棋这种游戏来赌博，输得倾家荡产的大有人在，严重影响了社会稳定。于是，清朝的乾隆皇帝下旨禁止了此棋，从此双陆棋就慢慢地消失了。这里贾母和李纨还在下这种棋，说明《红楼梦》故事的原型应该是在乾隆朝前。应该是康熙、雍正两朝的事。说完这些，我们来解释一下刚才故事中的几个常识，一个是鸳鸯说贾母明年要过八十一大寿，还是个暗九。这“暗九”是什么呢？要说“暗九”就要先说九，在中国易经中，九为至阳之数，也就是最大的数字了，所以说到年龄，比如九岁，十九岁，四十九岁等等，这样的岁数都被称为“明九”，过这样的生日都要大宴宾客，庆祝祈福。而九的倍数呢，比如一十八岁，二十七岁，特别是五十四岁，六十三岁，七十二岁，就被称为“暗九”，人逢暗九的岁数，都是一道坎，容易出意外，因此过暗九一般都要去庙里祈福消灾。贾母的八十一岁，对老人就是一道坎，这才要做一场九昼夜的功德，才要抄写《金刚经》和《心经》。鸳鸯呢也把《金刚经》比作道家的符壳，《心经》算是道家的符胆。据此就有人就认为《金刚经》和《心经》是道家的经典，实际却不是的，这两部都是佛教的经典。之所以鸳鸯用道家的“符壳”“符胆”来打比方，就和我们中国百姓对佛、道的认识有关了：从某些方面来说，中国百姓要祈福保佑，就要拜佛，而要驱鬼消灾就要求道。“符壳”是道符的形，而“符胆”是道符内在的精神，道符就是驱鬼消灾的利器，贾母的暗九正需要这样，所以鸳鸯才把佛教的两部经书比作了这两个道家的物件。而鸳鸯自己念米佛，也是一种祈福，每念一声佛号就用一粒米来记数，这是一种修行功德、祈福参佛的方法。另外，,故事中还提到“藏香”，这是一种起源于西藏的香，有多种名贵中草药，按比例，物理混合，配制而成，多数用于佛教祭祀活动，也有少量用在家里除晦辟邪的。好了，今天的故事和解读就到这里了，咱们下集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