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无奈4

走出无奈4

00:00
05:37

我盼来的第二位“妹妹” 是一位年近五十的寡妇, 她叫仙桃, 没有儿女。 她的不幸是曾经三次结婚, 几任丈夫都因开山、 修水库、 低标准先后被炸死、 烧死或饿死了。 人们解释不了为什么这些不幸统统会集中地落在她的身上, 被当地人称为克夫的扫帚星。 我挑着缝纫机去为她做工时, 村口遇到一位山民就对我说, 唷, 你个北京师傅去给扫帚星缝衣, 稀罕稀罕。她一人孤孤单单, 在土地庙附近的一个山棚里住着。 她也是吃着政府的救济粮004 和分得的政府发给的布帛, 却找不到一位师傅敢为她缝衣。 是荣升告诉她才请我去的。 荣升告诉她说, 那大门师傅是专门为穷人服务的好师傅, 他那人太好了, 特勤快, 除了石头棉花, 什么都吃。 我非常感激荣升的这份热心肠, 能为我这样免费广告宣传。我到了仙桃大嫂家里, 第一感觉是家里的阴凉和阴暗, 普遍的色调是黑色。 包括她身着的衣装, 她的碗筷、 毛巾、 脸盆以及她的脸面、 脖子和手脚 (她没有穿袜子)。 她, 十分的爱咳嗽, 叫我一声大门师傅就得咳三声。 至于那黑色饭菜里可能咳进去的唾沫星子就不知道有多少, 但她却盛情地款待我, 阳春挂面外加两个鸡蛋,比上海小巷里吃到的味道要好。 她几次叫我“门儿, 门儿”, 很亲切, 那仅仅是我母亲才叫的乳名呵。我那天干得也很卖力, 给她做了一套列宁装, 她还要我给做一顶列宁戴的那种六角帽。 我想她可能做梦时都想到了革命。 所以她爱穿这种服装。 我还给她缝补了内衣内裤。 她不好意思, 是我催她拿出来的。 我说没关系的, 就把我当做你的儿子或弟弟看待吧。 她哭了。 她再也没有什么活儿给我做了。 我又翻看她的被窝, 发现有个烧破了的大洞, 我也给她补了。临走时, 我告诉她到山上去挖一种叫蓟的植物根块煮服, 或吃一些鸡胆、 蛇胆、柳树的根须、 马齿苋和蒲公英等都能治咳嗽。 她给我三个鸡蛋和几个熟红薯作为酬劳。 唉, 她孤苦伶仃, 真叫可怜。 我不知对她再能有什么帮助。 直到今日, 我还能想起那位卑微善良、 受人曲解的妇女形象。 她年轻时一定是个漂亮的女人, 这从她脸部的轮廊、 宽阔的前额、 高细的鼻梁以及大大的眼睛可以看出来。 不知道命运为什么要那样安排她!多亏了荣升走东家串西家乞讨, 到处为我扬名。 这样找上门来请我去缝衣的便有广丰坞、 大石头、 管家、 八弹、 刘家圹、 五里於、 麦莉弯等偏僻山区的顾主百十来户。 但一般都是农村的五类分子、 鳏寡孤独、 五保户等一类的赤贫人家。 而当地的和我所在队的殷实户、 生活较好的贫下中农以及队干, 仿佛事先有什么约定, 从不光顾我的生意。 开始我蒙蒙眬眬、 稀里糊涂, 以为有人请我去干活闲不下来就好。 是有一位叫郑炳辉的地主把我叫去缝衣之后才猛然惊醒, 促使我思索这个中的症结缘由。这位地主我小时候就知道了。 他曾经营水礁、 油坊。 他一直膘肥体壮。 在我为他缝衣那阵, 他已年近花甲。 他的住处是一幢稻草盖的茅庐。 他和一个同样健壮的三十来岁的儿子住在一起。老地主爱打听个时局、 国家形势之类, 我便对他说, 毛主席老人家不是说过了嘛, 东风压倒西风, 形势大好不是小好。 我这样回答他似不过瘾, 便同我攀亲带故,说是他的母亲与我的老祖母是姐妹关系。 总想从我这里再打听点什么内里的话。 我告诉他“文化大革命” 开始就让迁赶下来了。 我同你一样奉公守法, 有些事我不知◎走出无奈005散记cangsang sanji 沧桑 道, 彼此彼此。 他说他也是从队上迁赶到这山上来的, 也算是下放。 话不投机, 我们只好彼此打着哈哈。

以上内容来自专辑
用户评论

    还没有评论,快来发表第一个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