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全歼与反全歼

036 全歼与反全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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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营五连阻击阵地前沿。
一个重机枪组在使用苏制SG43郭留诺夫重机枪扫射敌人。供弹手的双手已经麻木了,耳朵也震得早已经听不见枪声。可是,他的双手仍在不停地在整理子弹链。“啪啪啪”这一截又射光了,他又换上了下一截。
二营长马兴旺就在他旁边,正用望远镜时不时看看前面。
一勤务兵跑到马营长面前要说话,“什么?你大点声,咋的啦?”“营长,王志安小组所有人都牺牲了。”
马兴旺脑袋里的火一下就大了,他使劲踹了一下前面的一根断木,说:“妈的!你快找三连长,让他带50个人上去,快!”
旁边这重机枪组也听到了,停止了射击,愣愣地看着马兴旺。
马兴旺压抑着怒火,他走过去问道:“咋啦?有困难没?”机枪射手立即站起来说:“报告营长,没困难!”马兴旺一把按倒他,说:“行了吧,站这么高不怕流弹打死你,来,给我。”机枪射手给他让出射击位置,马兴旺说:“同志们,把脚底下这几条树枝盖机枪上,伪装好。”
敌人新一轮的冲锋马上就要上来了,马兴旺的意思是把重机枪隐蔽好,把美军放近了多射杀一些。毕竟苏制郭留诺夫机枪射击孔前面的挡板很显眼,敌人只要在一定的视线范围就能发现。他对左右的步枪手传话:“我开枪了,大家再开枪。”大家一个一个往后传这句话。
果然,又一批美军开始了冲锋,他们越跑越近。
王志安小组的牺牲,激起的怒火在马兴旺胸口里燃烧。
眼看着这伙美军快到跟前不远的地方了,他镇定地把立框式表尺调好。
副射手低声细语地说:“营长,70米了。”马兴旺深吸一口气,憋着,自己心脏的跳动他听得清清楚楚,“操,爷爷给你们好吃的!来啊!”
“哒哒哒哒哒”一口气,马兴旺射出了200余发机枪弹,机枪上下伪装的树枝条都给震掉了。
美军成片成片地往下倒,还能行动的,慢慢往回爬的被步枪手一一点了名。有一队敌人离得很近,向马兴旺这挺机枪回击。身旁的战士投出了手榴弹,敌人没有了,烟一样消失了。
空中弥漫着皮肉的焦糊味。
据郑其贵回忆:“段龙章、王振邦再次建议我,转换战斗方式把部队撤回北岸。可是,这个时候兵团联系不上了,军部也不给我北撤的命令……”
战后,美军远东情报机关公开承认,24日的土木洞战斗,美军伤亡达600人以上。
[插图]
180师540团侦察员,战斗英雄赵永旺
阵地的上空,美军B29轰炸机投下凝固汽油弹,接下来战斗机就俯冲过来投掷常规炸弹。加上各种口径的榴弹炮、步兵迫击炮弹不间断的炮击,防守区域形成汹涌澎湃的火海。
美军接二连三的集团冲锋,密度一次比一次大,前沿阵地堆满了美军尸体,横七竖八的,战士们克服着各种困难,人人以一当十。
180师师部,此刻比前线还紧张。
“好,好,我知道了。”段龙章挂断电话后,脸色很不好看。
王振邦问:“谁的电话?”段龙章右手往桌子上一拍,说道:“540团报告,城隍堂三营伤亡过半,指导员任振华子弹打光后,用一颗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
师部所有人都默默地不出声,段龙章把帽子摘下攥在手里,使劲地攥,使劲地攥着……帽子都已经被握成小小的一个团。
他太悲愤了。
这几天,每当他接起电话,听到的都是各团伤亡数字,还有干部陆续牺牲的消息,心里无比地压抑。这种情绪实在是太难克制了。对敌人的仇恨,和对全师目前处境的忧虑,让他坐立不安。他认为,当指挥员的要付责任。可是,师长不让说,他就不能说。他担心郑其贵心理受不了。
现在,除了外面的枪炮声外,师部里没有任何动静。
师长郑其贵在一旁大口吸着烟,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吴成德和王振邦在看着地图上的穿插线。
每一分每一秒,前线的状态都在发生变化,每一次变化都是巨大的。情况已经是万分危机了。美军今天一反常态,比打了鸡血还活跃。
突然,段龙章“腾”地站起来,说道:“这么下去不行啊,师长!快下命令吧,部队必须先撤到北岸。”王振邦也说:“是啊,再这么下去,部队全拼光了,我们180师就没有了。师长,你看,你看,你看,敌人现在的攻击势头是越来越强啊,我们是要不怕死,可我们不能白白送死啊……”
郑其贵特别为难,他比谁都更惦记部队目前的处境。
阵亡每一名士兵,对于一师之长来说都是无比的心疼。都是好兵啊,有些人,是从抗战以来一直跟着他,打到解放战争,打到现在的朝鲜,都是经历了各种生死考验。可是,这一次,他们却要永远长眠在异国他乡。自己这个师长没保护好士兵啊。
郑其贵在国内长期指挥作战,他什么样的恶仗都打过。但这一次,实在是太凶险了。
在以往的军事指挥上,郑其贵一直延续着我军指战员的良好传统,即以少胜多的常规打法。这一次,对手的数量实在是太大了,快十倍了呀。而且人家是兵强马壮,我们是要什么没什么,连粮食都没有。天天拼的都是巨大的消耗,这是从未有过的。
对此,不仅是师长,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大家很不适应。当然,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也正因为我人民军队一直从上到下严格服从命令,才有铁一样的纪律和卓越的表现。
但是,再这么拼下去肯定是不行。郑其贵实在是太为难了。
军部一直没给他们下达撤退的命令。
郑其贵一面用电台向军部报告目前战场情况,一面对段龙章、王振邦、吴成德三人说:“兵团的命令必须要执行,要传达下去,告诉共产党员共青团员,他们的任务就在前线!”
段龙章说:“好吧,希望上级首长们理解我师目前的处境,尽早下决策吧。”
向来以理智闻名全军的郑其贵,现在又拢起了复杂的情绪,他沉静地下达指挥命令:“马上收缩第一道防线,坚守正屏山,殷故里两个点。”段龙章补充道:“要是这样,美军就也会抓住我不放,并且马上就会反应过来。”吴成德说:“今天很不正常,敌人咬得太死了!”他们反复推敲这个部署,谁心里也都没有底。是呀,坚守只是一种以推迟时间为主体的无奈之举。
正在这时候,“哒哒哒哒哒”一梭子机枪弹飞出来,都打到了师指挥所的木桩梁上,木屑成沫状飞了起来。
屋里,警卫班成员一听到这声音,立刻端起枪,往中枪的木桩位置靠拢,有三名警卫战士飞快把郑其贵等四人挡在了后面。
这肯定是敌人打过来了,警卫员们想,一定是有敌人靠近,危险!危险!不过,谁都没慌张。
“师长,你们快快转移呀!”一名警卫员大声喊。
段龙章说:“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说罢,马上出去了。郑其贵对刚冲进屋里的警卫班成员说:“没什么事,大家出去吧。”态度平静得出奇。
一个警卫战士劝道:“师长,换个地方吧,这里现在非常危险。”郑其贵镇定地说道:“同志们放心,没你们事啦,出去吧。”
警卫班成员本能地服从了师长的命令,走出这个屋子。
他们都站在门口附近警卫。
20米外的,是流动哨,5米内,有巡视,大家都在观察敌情。
“零零零”电话铃声又响了,王振邦拿起电话:“喂?我是王振邦,呃……嗯,我知道了,再有情况及时汇报。”王振邦放下电话说:“嗐!539团左翼却吉里阵地被敌人占领,冲进来的美军迂回到我师侧后运动,刚才的流弹就是他们打过来的。”
据郑其贵回忆:“当时,我是无法估计到敌人已将我师与其他兄弟部队分割包围的情况。这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下午5时,城隍堂失守。
各团都在一线阻敌,郑其贵实在是抽不出足够数量的攻击部队来夺回它。他再次向军部汇报目前战场情况。另外,他还要求军部派部队去堵城隍堂之敌。他强调说,要不然的话,敌人就把全师的后路给掐断了。
好焦心好长的一段时间过去了,军部没有指示行动。
郑其贵师长认为,军里已经派出部队去堵城隍堂的敌人了。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突进来的敌人,也不像刚才那样一个劲地向纵深猛插。
听了他的分析,大家也都认为这股敌人是在配合正面进攻而已,并没有包围吃掉我们的打算。
正如梁玉琳将军口述:“在朝鲜打仗,跟国内那可是真不一样。我们对敌人的了解实在是少啊。不像在国内,地方老百姓鼎力相助,我们秘密战线的同志同时提供很有价值的情报。在朝鲜战场上到处是无人区,别说是老百姓了,老鼠都没有,指挥员凭的,就是手中的一份地图而已。”谈及美军情报来源途径时,梁玉琳将军说:“主要都是上级传达下来的,或者是俘虏交代,但是俘虏也都是士兵,他们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其实,早在昨天美10军军长阿尔蒙德就已经知道了正面之敌就是180师,他当时就萌生了要包围全歼的企图。
阿尔蒙德认为光凭借他第10军的兵力加上重武器机械化的强力打击,是完全有可能完成这一战略企图的。因此,他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进攻速度时而异常激烈,时而放缓步伐。
此刻,他没有考虑180师能否撤到汉江北岸。陆战1师第5陆战团近1个半营的兵力快速接近了新延江,在180师侧后运动。
阿尔蒙德知道后,马上给第5陆战团发电,除了表扬之外,还明确表示暂缓进攻就地设防。他担心,180师指挥系统过早发现自己被包围,他们会拼命发起突围。
从当下的种种迹象来看,阿尔蒙德并没有把心里这一计划上报第八集团军。
刚才范佛里特还跟他通了电话,他心里盘算着要抓紧了。这么打下去,用不了多久,上级肯定也会发现180师的。到那时,即使全歼了180师,也不算奇迹了。而且,范佛里特还会指手划脚干扰他的思路。听吧,扫兴。不听吧,人家还要生气。还是要抓紧时间打下来,创造奇迹。
现在,范佛里特那边也是忙得不亦乐乎。他正在用他一贯的伎俩,即超弹药量开路,打击我志愿军撤退部队。在他看来,现在反击中朝军队绝对是最佳时机。因为,在前几日的双方交火中,他每时每刻都在计算着志愿军粮弹的消耗情况。
现在,他算到了我方已经弹尽粮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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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师女文工队员们在战斗间隙演奏音乐
此刻的范佛里特急呀,他急不可待地要取得惊人战果。
他提前下命令把第187空降团的伞兵用飞机送到纵深地带,设想是大运动大迂回地切断志愿军后路。美C47运输机的机组成员经观察后,又降低了近三四百米的飞行高度,确信现在已经没有我军高射机枪威胁了,这才空投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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