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公冶长篇第五(25)
㉕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
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我们先介绍一下这句话当中的左丘明,鲁国的太史。左丘明,世代为鲁国的史官,就是世世代代都是记录历史的,记录西周时期所发生的历史,记录春秋这个时期所发生的历史。
并且左丘明有两部著作流传至今,一部叫做《左氏春秋》,一部叫做《国语》,记录的也是西周和春秋时期重要的历史事件,所以留下了很多文献,被后人所传颂。并且这个人很贤德、博学,孔夫子是非常尊敬左丘明的。
曾经孔夫子和左丘明,一起入过周室阅读史料。春秋时期礼崩乐坏,各个诸侯国战乱不休,但是周王室还是存在的,那个时候还是在尊崇天子。因为周室有很多的历史资料和文献,那么孔子和左丘明一同去过,阅读过史料,历史的那些记载和传承。这里面还有一个故事,也能说明左丘明和孔子之间的关系,和互相尊重和互相敬畏。
鲁定公执政鲁国期间,想要找一个大司寇的人选,这个时候鲁定公是有意问三桓的意见,恰巧这个时候左丘明来了。鲁定公知道左丘明是一位智者,是一位仁者。所以就问左丘明,说我想要找一个大司寇,问询三桓的意见。
这个时候左丘明,没有直接说,举了一个例子,他说有一个人,看到别人都在穿裘皮大衣,自己觉得很好,也想要一件裘皮大衣,就去了山里问狐狸,说我想要做裘皮大衣,你觉得怎么样?结果狐狸跑了,这个人回来以后就很生气。
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件事情,说要祭祀祖先,那么祭祀祖先需要用羊肉,他又跑去问羊,说我要祭祀祖先,需要用肉,结果羊又跑了。这个故事讲完了,鲁定公听懂了,没有问三桓的意见,直接任用了孔子为大司寇。
我们先讲两点,第一点,你看这个是不是直?什么叫直?心中怀着正直,但是你看他和鲁定公讲话的方式,是不是很委婉?是不是以曲的方式,以委婉的方式,以不伤害对方的方式讲给对方听?如果他直接讲,你不能问季氏三桓,你问季氏三桓是不行的,因为他和孔子之间的意见本来就不同,那么孔子是看不上他们的所作所为的,你怎么能去问三桓呢?
如果你去问三桓,他一定是不同意让孔子来做这件事情的。你看,我们以为这个是直,可是你以这样的方式和鲁定公说话,你把他置于何地?难道你要说鲁定公,你的想法是错误的吗,你问三桓是有问题的吗,你觉得那个叫直吗?那个不叫直,所以直是在我们心中的,但是用出来的时候要委婉。
我们再讲第二点,左丘明在说什么?用这个故事来暗指,三桓就是那个狐狸,就是那个羊,你来问他们来做这件事情,那他们怎么会去推举孔子?他们怎么会去找一个真正为国家做事情的大司寇?如果你问三桓的意见,他们一定找一个赞同自己的,甚至找一个自己的人去做大司寇。
所以你看,古人很有智慧,他心中有直,但是做事情,讲话的方式很委婉,这个时候鲁定公也听懂了,所以直接任用了孔子做大司寇。
在这里我们讲这个故事,就是在说上一讲所讲的直,会有助于我们更好地去理解。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巧言,就是以讨好的语言;令色,以讨好的面容;足恭,就是表现得很恭敬、很恭顺的样子。
“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孔子说了,这样的行为,左丘明认为是可耻的,丘亦耻之,我也觉得很可耻。注意,这里我们读的是丘(mǒu),但是这个字是丘,为什么要读丘(mǒu)?因为《论语》是孔夫子的弟子和再传弟子所写,那么古人是不能直呼老师的名讳的,孔丘,这个丘字,是孔夫子的名,所以用丘(mǒu)来代替。这里孔夫子说了,这样的行为,左丘明觉得很可耻,我也觉得很可耻。
“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匿,就是隐藏起来,隐藏起来心中的怨恨,而友其人,表面上表现得和对方很友好。说我心中对这个人,明明是有怨恨的,但是我却把它隐藏起来,而表面上,表现得和这个人非常友好,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我们都觉得,这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所以,首先这里足以表达出来,孔夫子对于左丘明的尊敬,通常我们尊敬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引用那个人的想法,再加上我们自己的。比如说我们特别尊敬某一个人,我们讲话的时候就会这样讲,他对这件事情,是觉得可耻的,我也是一样的。他对这件事情会表达赞同,我也是一样的,所以从这里,足见孔子对左丘明的尊敬。
好,我们再来理解这句话,还是在讲直。什么叫做直,“巧言、令色、足恭”这些表面的行为,和你的内心如果不一样,不能称为直。把心中的怨恨隐藏起来,而表现得很友好,这个也不是直。
所以这里又开始讲到一个核心,直是在心中的,就是我心中就是美好的,我心中就是恭敬的,我心中就是没有怨恨的,而我和别人去交好,这个才能称为直,所以内外一致、表里如一,才能称之为直,否则不是直。
我们再来仔细思考内在的区别,如果如左丘明一样,我内在是正直的,我要表达要用孔子这个人,但是还要用委婉的方式,对方接受的方式,让鲁定公明白其中的道理,这个是直。
所以这里我们要去区分的,是我们内在有没有仁德,内在有没有正直,而外在可以选择曲,选择直,选择委婉,选择引用的方式,把它表达出来,但是切忌用反了,就是我们内在没有仁义,内在没有正直,表现出来的都是巧言、令色、足恭,表达的是友好,但是内在却是怨恨的,这个不是直。
我们讲过直,可通道可达德,所以也可以看到这个直的重要性,内在是正的,用出来的时候变化无穷,根据不同的情况,避其害把它用出来。但是很多人恰恰相反,不是的,是我们内在没有那个直,没有那个本真,而用出来的,都是表现得很好的样子,这个时候表里不一,不能称为直。
我们再来整体来看这段话,还是承上的作用,孔夫子一直在表达自己的态度和观点。首先说我要回到陈国去,接下来又说“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没有怨,那么我也是一样的,我是不念旧恶的,我心中没有怨。
接下来又说了,是就是是,非就是非,我没有怨,不代表你们做的是对的,只是我不去怨恨你们,但是你想让我表现出来恭顺、恭敬、巧言令色的样子,我也决不为之,你让我隐藏内心的东西,表现的和你们很友好,我也决然不可能去做的。
所以儒家讲以直报怨,那么我要保持心中的直,去报那个怨,我不会采取怨恨的行为,我也不去念旧恶,因为我心中根本就没有旧恶,我也没有那个怨,但是我是以直相报的,我不去怨你,不会采取报复的行动,但是我也绝不与你同流合污,我是保持我的直的。
我们再来举个生活中的例子,什么叫做以直报怨。比如说,我们的车借给了一个朋友,我借给他之前,说我们的车是加满油的,是干干净净的,但是这个朋友用完车以后,油也用没有了,车也弄得很脏,就这样给我送回来了。
这个时候,什么叫以直报怨?我不会怨你,为什么呢?这个事情也不大,并且我也不怪对方,因为是我把车借给你的,但是注意,我不怨恨你,我不怪你,不代表我认为你做的是对的,只不过下次你再借车的时候,我不借给你了,所以这个叫直。
什么叫做以德报怨?就下次我还借给你,这个叫以德报怨,所以以德报怨是《道德经》的思想,是道家的思想,因为道家讲的是天地之道,是以德去报怨,而儒家讲的是人与人的关系,更贴近我们的生活,所以儒家思想,从来都没有告诉人要委屈,说你打一个巴掌,我还得把另外一半脸伸出去,这是很多人认为的儒家思想。
不是这样的,儒家思想告诉我们,保持内心的直,我自己内心是正直的,我不怨你,是我的修为,但是我绝不与你同流合污,我也不是任你宰割,只是我不理你,不理你是我的修养,是我的君子之风,但是,我保持内心的正直,绝不屈服,这个叫做直。
我们再举个生活当中的例子,说我们在一个团队当中,在一个单位做事情,有的人做了一些伤害我的事情,我不会怨恨你,我也不会抱怨,我也不会报复,这是我的君子修养,但是不代表我认为你做的事情是对的。
只不过我不理你,我保持内心的正直,但是你让我表现得和你很友好,我表现得巧言令色,表现得对你足够恭敬,那也是不可能的,我只保持我自己的样子,这叫直。
所以我们把这几句话连在一起,“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孰谓微生高直?”“巧言、令色、足恭”,我觉得这是一件可耻的事情,把这几句连在一起,就更好地理解了,什么叫做以直报怨?保持自己内心的正直,保持自己内心的正义,保持自己的那份真,保持自己的仁义道德。
但是我们用出来的时候,要考虑到是否伤害他人,要懂得避其害,选择曲、委婉、鼓励等等方式,来表达我们内心的直。让自己具有君子之风、浩然正气,但是做事情的时候是用的合适的方法,大家可以接受的方式,可以帮助人的思维去用,这个就是心中有直,但是行为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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