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蒋廷黻回忆录-附录6节2段公版书

【免费】蒋廷黻回忆录-附录6节2段公版书

00:00
10:24
为研究近代史建立新基础


我在南开只教了两年书,民国十四年(一九二五),我有一个机会去做考古工作,就离开了南开,廷黻先生仍留在南开。那时中央研究院还没有成立,清华大学办了一个国学研究院,聘请梁任公、王国维、陈寅恪、赵元任诸先生为导师,把我也带进去了,聘我为讲师。清华国学研究院的基本观念是想用现代科学的方法整理国故,我则从事考古的工作,廷黻先生那时还在南开教书,一面开始做学术研究。不久,他也转到清华大学任教。不过他在清华的时候,我在外头做田野考古的工作,不常在北平,我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太多。但是我晓得,寿民先生或许知道得比我更清楚,廷黻先生在那个时候可说为研究中国近代史和外交史建立了一个很好的新基础。他怎么建立这新基础的呢?第一,他认为要做学问,必须要从原始资料(first hand data)的研究做起,例如研究外交史,他有一句名言,现在差不多大家都晓得的,他说,研究中国的近代外交史,在甲午中日战争以前,中国的材料是很重要的,因为那时中国的外交大概还可以自己做主。但是甲午战争以后,国势江河日下,中国的外交,无论什么决定、合同,大半自己做不了主,都是由外人逼迫而成。因此甲午以后的中国外交史,非参考外国相关的材料不可。他有了这个基本见解,他在清华(我不知道他在南开的时候开始了没有)就训练学生,凡是研究近代史尤其是外交史,无论是哪一个,都必须研究了解与中国有关系的国家的历史,比方研究中日关系,单看中国材料那还不够,必须要懂日文,到日本去留学;要研究苏俄的关系,必须要懂得俄文,到苏俄去留学。他这一基本观念,我觉得非常之要紧,也是很正确的。他为近代史研究建立了一个具体的可以实行的方法,今天许多历史家都了解,非这么做不可,研究中国近代史和外交史,单凭中国的材料,至少是不全的。





首先提倡档案研究


在这个时候,他不但有这些基本观念,而且他亲自去从事研究工作。我想,研究档案,现在是很普遍的一个历史学家的工作,这个风气恐怕是从廷黻先生开始的。他研究实际档案,尤其是故宫的档案,从档案的研究中看历史,他在清华时就大力提倡。一直到现在,外国许多有名的所谓“中国通”,如哈佛大学的费正清教授(John K.Fairbank),他们都不否认是蒋廷黻先生的学生,这是费正清亲自对我说的,他说:“T.F.Chiang,he is my teacher.”他直认这件事,当他在北平做学生时,是上过廷黻先生的课。所以廷黻先生之研究近代史,前后不过数年,不过他的基本观念是建设在现代的基础上,他的影响是极大的。我们可以说,今天研究近代史的人,大部分都是接受这个基本的观念的。当然这个基本观念并不是他一个人才有的,例如创办历史语言研究所的傅斯年先生,他在史语所集刊的发刊词上,要历史家“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材料”,他就是倡始寻找原始材料最早的一位。研究历史若没有新材料就没有新问题,没有新问题就没有进步。这句话到今天历史家仍然奉为金科玉律,信守不渝。傅斯年先生和廷黻先生,有一段时间两人过从甚密,抗战期间在重庆,他们两人差不多天天一道吃中饭,他们两人在学术上的见解,大致是一样的,只是他们的研究范围却不一样。

这是从他对历史的学术研究说起,我所知道这一点虽是不多,我相信现代的史学家,熟悉这一段历史的人,大概对这一点都是同意的。





从政后对学术仍不断地关心


当然,大家都知道,廷黻先生并没有一直做历史的研究工作,以后他从政了。他之从政,大概是在蒋先生兼行政院长之时,那时翁文灏做行政院秘书长,廷黻先生为政务处长。他做政务处长之时于学术方面也做了好些事情,我只提一件有关与我个人之事。当中央研究院从事安阳的考古发掘——这是国民政府成立以后最重大的一件科学成就,到今天仍受世界学术界的重视。安阳之发掘,最初经历了许多困难,地方上认为我们把他们的宝贝抢去了,就因为他们有一个“宝贝”的观念,而没有现代考古学的观念,因此尽力阻挠。廷黻先生做政务处处长时,他所管的范围包括各省的行政专员,所谓行政专员,等于先前的道台,一个行政专员可以管若干府。在河南彰德府有一个行政专员,除彰德府之外,还管若干地方,这里头的县知事归他调派。廷黻先生因为同傅孟真先生是很好的朋友,傅孟真先生常同他谈到我们考古发掘所遭遇到的困难,于是廷黻先生对于派到彰德府的一位行政专员(这位先生好像姓方,我忘记了他的名字了),特别嘱咐他说:这是国家很重要的学术工作,必须要多加注意,不能让地方人士从中作梗。地方当局受了上级的嘱咐和约束,以后我们在安阳的发掘工作就太太平平地顺利展开,我们先前已经在安阳工作了好多年,以后几年又工作了好多次,在行政上就安安稳稳的没有再和地方上发生冲突的问题。这是一个实际的例子。当然他也帮助过其他学术机关,但这些事情我不清楚,所以不必说了,只安阳发掘这件事,是我亲身经历的,我可以把它说出来,来证明廷黻先生虽然从政,但是他对学术的发展仍然是不断的关心的。
以上内容来自专辑
用户评论

    还没有评论,快来发表第一个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