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四、参拜初濑寺（1）（清少纳言）

二四 参拜初濑寺
1、正月里去寺院参拜，天寒地冻，大雪纷飞，就很有意思。倘若看上去像要下雨，则很扫兴。
有一次，我到初濑寺去参拜，将车子停靠在栈桥，等着他们布置房间。只见年轻法师们身披覆肩，脚穿高齿木屐，从容自若她在栈桥上上下下，口中随意诵念经文，或是拉长调子唱着《俱舍颂），好一派寺院风情。我走上栈桥时，觉得非常危险，要靠边走且手扶栏杆才行。那些年轻法师走起来却如履平地。真厉害！
这时，有个法师拿了几双便鞋过来，说："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请我们下车。
来参拜的人，有的把衣裾高高卷起，有的穿着很正式的下裳和唐衣，脚下趿拉着深沓或半靴②。他们穿过走廊，走向佛堂。感觉有点儿像在宫里似的，很有意思。
那些能自由出入的年轻男仆和亲戚子弟们，一直跟在女主人后头，不时指路提醒说："这里有点低洼。那边比较高。"如果有别处的人走到女主人近旁，或是抢先走到前面，随从们便会加以制止："等一下，有贵人在此，不能走这么近。"对方听了，或应声退后，或并不理会，顾自前行，一心想要快点赶去拜佛。
去往厢房的途中，须经过许多人并排坐着的地方，很不自在。不过，从佛堂隔门朝内望去时，却肃然起敬，内心也变得无比虔诚，自责道：怎么好几个月都没来参拜了呢？
佛前的灯火，不同于一般长明灯，而是另有参拜者供献于佛堂的。灯火燃烧正旺，照得佛像熠熠生辉，更显庄严。法师们手里都捧着参拜者的祈愿文，入座宣读。但佛堂内诵念之声响成片，根本听不清是谁的祈愿文。只能隐约听见法师们扯开嗓子念道："献上千灯，为某某祈愿……"
我系好挂带①，参拜主佛。执事法师打了声招呼，随即折了一枝樒树枝②送来，很是尊贵。
有个法师从隔门外走过来，对我说："您的祈愿文已经诵念过了。不知打算在寺内留宿几天呢？"并告诉我眼下有谁正住在寺院里。随后送来火盆和水果等物，还提了一壶水过来，以及盥洗用的木桶。
"同来的各位随从，请到那边僧房去休息吧。"法师吩咐道。随从们就轮流过去。
听见诵经时的钟声，我不免会想："这是在为我祈祷吧。"心中便感到宽慰。
隔壁房间住着一位身份尊贵的男人，他正默默地行叩拜之礼。从其举止，大概可知此人很有修养。他彻夜不眠，专心念经拜佛，着实让人感动。当他暂停叩拜而低声诵经时，又令人肃然起敬，倒希望他大声诵念呢。即使那边传来擤鼻涕的声音，也是小心翼翼的，并不讨人嫌。不知道他为何事而祈祷，但愿他能够如愿以偿吧。
往常，来寺院住上几天，就会觉得白天很悠闲。同来的男仆从和侍童们都到法师那边的僧房去了。我独自呆在房里，正百无聊赖之时，忽然听见旁边传来响亮的吹法螺报时的声音，不禁吃了一惊…………

注释：
① 女子礼拜服上的挂带，从肩上挂至胸前打结。
② 樒树：一种香木，树枝常用于献佛，树叶和树皮则用来制作沉香。

① 即《阿毗达摩俱舍论本颂》之略。
② 深沓和半靴是当时穿的两种鞋。深沓：下部用皮革、上部用蔷薇色织锦制成，系细条的皮革鞋带。半靴：用桐木和皮革制成的短靴，上涂黑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