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学究语》宜辨良莠
村塾之中,良莠不齐,塾师须辨某徒驯善,某徒桀骜,驯善者待之宜宽,桀骜者待之宜严,当挞则挞,当骂则骂,诸生方知敬畏。若优柔不振,自失威严,学规何由而肃?语云:法立而后知恩。譬如牧民之官,固当以爱民为心,然徒博仁慈之名,使人狎而生玩,则盗贼横行,良民受害。自古循良之吏,不以酷刻为能,亦不以优柔贻患,每于下车之始,缉拿地方中之极恶刁棍,出名大盗,尽法处治,杀一人以惩众,凛然有不可犯之威,而后渐渐抚绥,徐徐化导,是以百姓畏其威,而服其德。
圣人朴作教刑,明明以赏罚之权付于师长,则开馆之初,必先有一番振作,而后可以化桀骜为驯善。但不教而杀,为政尚有虐之名。则不教而挞,为师难免虐之咎。吾谓师不徒以挞人为能者,非谓其一概不挞,必先教之不从而后挞之也。
官之牧民者,非失之酷,则失之柔,师之教徒者亦然。故凡士之穷而善于课徒者,可以卜其达而善于为官,坐言与起行无二道也。古之立朝而有风骨者,虽权贵在所不避,而况于授徒?以授徒之师,而反畏徒之桀骜,直是天下无用之人,何可受人之托而为人之师?然此等塾师,大都村鄙之儒,自幼未从名师,未闻大教,于成己成人道理,毫无体贴,安能激发子弟之天良?故凡师之讲究天理良心、因果报应者,其子弟必有可观,但以言导之,尤必以身先之,亦有自家讲究而教徒却不讲究者,是皆有愧于人师也。
石天基曰:天下子弟,坏于父兄之不教者十之二三,坏于师之不教者十之八九,而乡馆之师为尤甚。盖其师品不一,工课多疏,可怜平等人家,原未妄想中科中甲,惟求知书达理,成个明白好人,殊不知乡里一二十家,顽童恶少,聚积一处,败坏甚速,往往家中未闻之秽语,一入乡馆无不闻,家中未习之恶事,一到乡馆无不习,由是不说诳者会说诳,不放肆者会放肆,不赌博、不淫戏者,会赌博淫戏,诚实化为刁顽,聪明变作奸巧,长大成人,心愈放、胆愈大,亡身败家,无所不至,故乡师可为而不可为也。操无刃之戈矛,戕有生之命脉,所以天地不容,鬼神不佑,穷年吚唔,终身蹭蹬,意外饥寒,非常落魄,皆教学自作之孽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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