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陪谁去合适

第02章
　　一
　　高永强和郭松从纵队部开会回来，立即通知山下的各大队、各工作组和各区的负责干部上山开会，只留下少数部队掩护地方继续开展工作。
　　根据上级指示的精神，郭松把这一时期的工作总结了几条经验，和高永强、周本廷交谈了。高永强他们又作了些补充。下午，郭松正在整理总结提纲，陈达平回来了。他简单地谈了谈下面的情况，便掏出两个良民证交给郭松说：“这是李云轩从城里派人送出来的。”
　　郭松立刻想起这件事，忙说道：“这家伙还真的给办了，只是他为什么拖了这么多天？”
　　陈达平说：“他捎出话说，他实在有困难，这次他是拚上了身家性命，以后再有什么事情，他就无能为力了，要我们谅解他的苦衷。”
　　郭松说：“他诉什么苦，这是将功赎罪，他亲手写了保证书的。”
　　陈达平说：“这事他也提了，他要求把那字据退还给他。”
　　郭松笑了说：“没有那么便宜的事，要不是那张字据，这两个‘良民证’还弄不出来呢？这张字据以后用处还大哪！”
　　陈达平问道：“派谁进去呢，人确定了吗？”
　　郭松摇摇头说：“这事情原先没确实把握，还没认真考虑，等这次会开完再说吧！”
　　两人正说着，二禄派两个通信员送来一架油印机和一些油墨蜡纸，郭松高兴地问道：“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陈达平说：“这也是李云轩送出来的，我原先想把我们学校那一架要出来，刘玉贤说事变以后没人管，找不见了，这是女校的那一架。”
　　郭松十分高兴地说：“太好了，太好了，有一个重要文件我正愁没法翻印，这一下可解决了问题。”
　　陈达平问道：“什么文件？”
　　郭松先不回答，从挎包里取出那本厚文件递给陈达平说：“这是个十分重要的文件，这次开会大家要好好学习。”
　　陈达平拿起文件看了一眼，立刻惊呼道：“毛主席写的！论持久战！”说着便赶忙翻阅起来。
　　两人不再说话，郭松又集中起精神埋头写他的总结报告提纲，直到快吃晚饭了，他才写完。
　　陈达平一页一页地看着，再也放不下了。郭松催他去吃饭，他头也不抬地说道：“再等一会儿，让我把这三阶段看完。”
　　郭松说：“那么厚一本，不是一时看完的，以后再慢慢看吧！”
　　陈达平抬起头说：“要不我拿回去看吧！”
　　郭松笑了笑说：“不行！晚上我还要用呢！你要看，去借老高那一本吧！”
　　陈达平说：“你不是要翻印吗？我给你刻钢板！”
　　郭松说：“你刻得好是好，不过你还是先准备开会的发言吧！这次会上应该把建立政权的工作好好讨论一下。”
　　陈达平点了点头，把文件递给郭松很兴奋地说道：“这真是一个好文件，问题说得那么透彻，从前我虽然不是个亡国论者，但有时候总难免有些看不清前途，特别是你不在的那一段时间，我憋了满脑子问题解决不了。那时候如果看到这个文件有多好。这一个时期，我又有些速胜论的思想，毛主席批判的话，句句说在我心上。”
　　郭松笑了笑说：“你往下再看吧！后面越说越深刻，把抗日战争的一切问题和前景都说得清清楚楚，这真是最科学的分析。有了这一本书，抗战的全部问题都解决了。”
　　吃饭的时候，高永强听说有了油印机，也高兴起来，叫陈达平赶快翻印。郭松说：“等凝芳回来，叫她翻印吧！老陈先准备开会的意见。”随后郭松又提出派人进城的问题，他说：“这件事本来在县城撤退时我就考虑过，因为这事把玉秀和凝芳还丢了。这一时期也常想派几个人进城隐蔽下来，但始终没有抓紧办。现在既然是持久抗战了，这条战线一定要建立起来，大家考虑一下，派谁去合适。”
　　大家都觉得这是个很艰巨也很复杂的任务，提出了几个人，都觉得不很合适，谈了一阵也没谈出个结果。
　　他们刚吃完饭，凝芳回来了，郭松立即把油印机交给她，并且叫她去要高永强那份文件连夜翻印。
　　晚上，郭松点起小油灯，又打开了《论持久战》。他打算编写一个提纲，发到各队给战士讲课，他很审慎地想把每段中最重要最中心的话摘录下来，但推敲了几节，觉得每句话都很重要，都不应该省略。可是照原文给战士讲，他又怕抓不住中心，而且内容又这样丰富，短时间断难讲完。他左思右想反复的比较，再三的斟酌，深怕把文件的原意歪曲了或遗漏了，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编出了几节，看了看还是不满意。他几次想罢手，但一想到这是当前一项很重要的政治教育，无论如何要把这个提纲写好，便又重新鼓起勇气写下去。
　　正在他煞费苦心地写着的时候，忽然有人在门上叩了两下，低声问道：“这么晚了，你还没睡觉！”他一听是蓝蓉，赶忙开了门，高兴地说道：“你们才回来？还没吃饭吧！”
　　蓝蓉没有回答他，一走进来，便扑到桌子上，抓起那本文件，兴高采烈地说道：“我知道你这里一定还有一本，今天晚上先借给我看看。”
　　郭松说：“你刚回来，怎么就知道这个文件？”
　　蓝蓉眼睛盯着翻开的文件说：“我一回来就见凝芳在那里刻钢板，我看了几行，怕耽误她的工作，我急得不行，才跑来找你。”
　　郭松皱起眉说：“你要看也可以，但是必须帮我作一件事情，”随即他把刚才编写提纲的困难对她说了，又把他写成的几节拿给她看。
　　蓝蓉摇摇头说：“这个工作我帮不上忙，还是你自己慢慢写吧！”
　　郭松不高兴地说：“如果这样，那你以后再看吧！”
　　蓝蓉把文件藏在身后，躲闪着郭松，一面说道：“你何必这么着急，又不是明天就给战士进行教育，这么厚一本，你一晚上就能编出来？你还是赶快睡觉，明天还要开会呢！”说着她一闪身跳到了门口，又回头说道：“下面工作的情况，今天不给你说了，明天再说吧！”
　　郭松无可奈何地只好由她把文件拿走了。但想起凝芳在刻钢板，不知什么时候能刻完，他忙赶到门外喊道：“你等等，咱们一同走，我去看看凝芳。”
　　两人沿着漆黑的街路走了一段，走进一个小院里。只见一间屋子里灯火辉煌，有人在一字一顿地念着文件。蓝蓉说：“凝芳在这里面，我不进去了，我要去看文件。”说着她推开邻室的门走进去了。
　　郭松走进那间屋子，只见满屋子人，有工作组的人，有本村住的各队的干部，凝芳伏在桌子上拿着铁笔细心地写着，桌上点着两个大灯碗，一帮女孩子围在凝芳周围，一本文件几只手在翻着。小娥侧着头翻着后面的书页，一面很生硬地低声念道：“日本的军力、经济力和政治组织力是强的，但其战争是退步的，野蛮的，人力、物力又不充足，国际形势又处于不利。中国反是……”另外两个人站在桌子前面翻看着前面的书页，嘴里也低声地念着，显然他们是后来的，没有听见前面的。
凝芳看看文件，又看看蜡纸，很烦躁地说道：“看，又写错了一个字！”她似乎已经忍无可忍了，把头发往后抚了一下，仰起头抱怨地说道：“哎呀！早晚印出来给你们看就是。你们这么捣乱，什么时候能刻完！”说着她又把身旁的香儿推了一把说：“你老碰我的胳膊，这还能写成字？”
　　郭松看了看这情景，不禁笑了，立即接着说道：“你们这些学习积极分子未免太积极了吧！”
　　凝芳见了郭松，立即站起来说道：“好了，主任来了，请你下个命令把他们请出去，不然我没法工作了。”大家都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郭松笑着说道：“这倒不需要下命令，大家听说是毛主席的文章，谁不想先读！可是文件只一份，这么一乱就翻印不出来了。现在我提议，大家回去睡觉，明天或者后天保证给你们每人发一本。”
　　大家听了郭松的话，才不得已的走散了。
　　郭松见凝芳刻得又清楚又工整，便赞美了两句，然后说道：“天不早了，明天再写吧！”
　　凝芳说：“写完这段再说吧，好久没写过，手有点生，不过这钢板铁笔都是从前用过的，想不到现在还能重新用上。”
　　等郭松走了，凝芳把小娥、香儿打发睡了觉，她一个人聚精会神地一页一页地写下去。文件的每一句话都把她的思想引到一个新的意境里。她觉得象攀登一座高山，越往上爬，自己站得越高，看得越远。虽然暂时她还顾不上考虑更多问题，但思想上却觉得向来没有这样清楚明白，她忘了日间行军的疲劳，也忘了时间到了什么时候，只是不停息地写着，直到蓝蓉推开门进来，才把她惊觉。
　　蓝蓉把她那本文件放在桌子上，忍不住满心高兴地说：“我在隔壁屋里一气读完了。”她想发抒一下感想，又怕耽误凝芳的工作，连忙又改变口气说：“我不扰乱你，你赶快写吧！。
　　凝芳也无心同她多谈，等蓝蓉睡下以后，她又继续写，直到鸡叫了，还没写完。她头脑昏沉、眼睛酸涩，再也支持不住了，不觉趴在钢板上昏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