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一个躁动不安的国家。
1988年,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正式宣布:放弃对各“卫星国”的干涉,要求各执政党拿出改革的决心和意志,用实际行动赢得人民的支持而不是靠苏联的武力庇护。
作为新时代“慈父”,“年纪轻轻”的戈尔巴乔夫着实“慈祥”得有些过头,以至于广大深受苏联控制的卫星国在突如其来的“松绑”面前,竟然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被苏联抛弃的感觉,一股深深的迷茫更是情不自禁地弥漫开来,令广大苏联卫星国无所适从,尤其是蒙古。
作为世界第一大内陆国,蒙古虽然在面积上相比于东欧各苏联卫星国一骑绝尘,但经济发展却始终一言难尽。更尴尬的是,相比于“东方不亮西方亮”,自力更生不行就干脆转投西方并掀起“东欧剧变”的东欧各国,蒙古身处中俄之间的区位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尴尬处境。
再比起东欧各国改旗易帜投入西方国家怀抱后时常为如何实现共同富裕而焦头烂额的情况,蒙古最担心的是如何在两个大国的夹缝中活下去,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在小富即安的小目标前,蒙古朝思暮想的问题,首先是生存问题。
理论上说,小国因为其不值一提的体量和实力,在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面前,想要活下来就必须深谙“墙头草随风倒”的骑墙精神,所以在1991年苏联解体,俄罗斯综合国力长期一蹶不振甚至半死不活的情况下,南方邻国似乎可以成为蒙古的新选择。
但问题是,蒙古与南方邻国虽然关系源远流长,千百年来大部分时间甚至同在一个屋檐下,但几十年的撕裂,早已让蒙古与南方邻国渐行渐远、形同陌路。
再加上1945年二战胜利前夕,斯大林强迫南京国民政府签订《中苏友好同盟条约》,迫使南京国民政府维持蒙古现状时,曾直言不讳地指出要将蒙古作为中苏两国的缓冲国,所以蒙古的战略价值注定了选择“一边倒”注定得不偿失。
更重要的是,无论中国还是俄罗斯,都是名副其实的有核大国,是咳嗽一声、打个喷嚏就能让蒙古卧床三月的存在。所以虽然经过几十年如一日的建设,蒙古拥有着世界上最强大的海军,连美国海军都不能近身2000公里,但依然没有什么卵用,毕竟中俄与蒙古从陆地上山水相连,海军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
那么在实力如此悬殊且又无法选边站的情况下,“永久中立”在蒙古看来是如此的令人心驰神往。
时至今日,宣布为永久中立并得到国际社会广泛承认的永久中立国共有7个,分别是瑞士、奥地利、瑞典、芬兰、爱尔兰、哥斯达黎加和土库曼斯坦。
永久中立国作为拥有特殊地位的主权国家,在对外关系中享受不卷入战争、国家安全得到保障的权利,并承担回避和防止的中立义务。其中回避义务和防止义务是永久中立国为了避免卷入战争和为了维持公平而承担的义务,统称为公平义务。
换句话说,只要永久中立国没有非分之想,那么其他国家的侵略就是痴心妄想。看着瑞士在两次世界大战中“独善其身”的神仙待遇,瑟瑟发抖的蒙古早已垂涎欲滴。
是的,这就是蒙古想要的生活。理论上说,只要蒙古愿意,等到国际社会承认,马上就可以办理永久中立手续。
只是,南北两邻国,人送外号“国际社会哥”。
作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成员,中俄同为国际社会的重要力量,在国际社会起着举足轻重的巨大作用,而无论中国还是俄罗斯都不会是蒙古永久中立的支持者,因为蒙古对两个大国的意义都太不同寻常。
蒙古高原作为最靠近中原的板块,自古以来就是各路游牧民族东去西走的舞台,13世纪蒙古异军突起后,建立了面积超过3000万平方公里的超大帝国,深刻影响到了亚欧大陆的历史发展进程。
不过,再强大的蒙古也依然逃不过“胡虏无百年国运”的尴尬命运。元朝倾覆后,蒙古继续活跃在蒙古高原、中亚乃至青藏高原广大地区,在经历了瓦剌的昙花一现后,鞑靼成为蒙古高原上无可争议的主人。
明末清初,鞑靼部分化为漠南和漠北蒙古两大部,漠北蒙古就是今日蒙古的前身。后金崛起后,先后征服漠南蒙古各部并与之结成政治军事同盟,而漠南蒙古察哈尔部历来被公认为是黄金家族的直系后裔,所以后金征服漠南蒙古也意味着从此成为蒙古的共主。
而在明亡清兴的历史节点,来自东欧的沙俄早已在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鲸吞了大半个西伯利亚,并在1643年将魔爪侵入黑龙江流域,犯下了罄竹难书的罪行。
清朝入关消灭南明割据政权后,又先后完成了平定三藩之乱以及收复宝岛等一系列操作。随后康熙皇帝从1685年开始对沙俄用兵,在经历了两次雅克萨之战的激烈交锋后,迫使沙俄在1689年签订《尼布楚条约》,退出黑龙江流域。
遭遇了清王朝的迎头痛击后,沙俄一路继续向北一路推进到阿拉斯加,另一路则不断西退,勾结漠西蒙古准噶尔汗国企图在蒙古问题上浑水摸鱼。而清朝在解决了沙俄问题后,也随即开始了对蒙古的征服,比如1691年举行“多伦会盟”将漠北蒙古纳入清王朝版图,又用了将近70年时间彻底消灭准噶尔汗国,时隔1000年再度将中原王朝势力推进到西域地区。
漠北蒙古成为清王朝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后,清朝进行了一系列卓有成效的统治,比如移植漠南蒙古的盟旗制度,彻底改变了蒙古“逐水草而居”的生活方式,不仅导致近亲结婚、疫病流行,更大大降低了蒙古民众抵御天灾的能力。
而大兴黄教并要求蒙古家庭劳动力出家的操作则成为清朝版的计划生育,再加上默许中原商帮对蒙古高原的经济掠夺,直接导致了辛亥革命前夕漠北蒙古人口不过区区50多万人。
不仅如此,清朝为增强漠北蒙古的向心力,在与沙俄划定清俄中段边界时“刻意”做了较大妥协,将贝加尔湖周边的布里亚特蒙古势力范围割让给沙俄,使沙俄成为悬在漠北蒙古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心向大清的漠北蒙古也成为清朝的“长城”,康熙皇帝更是留下了“昔秦兴土石之工,修筑长城。我朝施恩于喀尔喀,使之防备朔方,较长城更为坚固”的名言。
只是,沙俄的侵略野心从未停止,清朝则在经历了200多年的强盛后,最终不可避免地盛极而衰,这直接导致了清俄边界烽烟四起。
1856年第二次鸦片战争爆发后,本就因太平天国运动焦头烂额的清朝在英法联军的侵略下节节败退,沙俄则在北疆趁火打劫,先后夺走外东北和外西北超过150万平方公里的广阔土地。
根据郭沫若等历史学者的考证,我国古代游牧民族游牧北界大致在北纬58度线附近,这与清朝前期与沙俄确定的大兴安岭-贝加尔湖-萨彦岭一线大致相近。
而此时的清俄边界,也是东亚板块与西伯利亚的天然分界线,此线以北,地形整体向北倾斜,所以清朝几乎占据了清俄边界的所有制高点,俯视西伯利亚如同青藏高原上俯瞰南亚次大陆。
但当沙俄夺走外东北和外西北,清朝在东北和西北瞬间无险可守,尤其是东北在失去北部出海口的同时更被三面包围,战略形势极其被动。
随后,沙俄又将魔爪伸向蒙古高原并开始了疯狂的渗透,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后,沙俄煽动蒙古高层自立门户,从此打开了蒙古“堕落”的潘多拉魔盒。
相比于在东北和西北陷入战略被动,蒙古高原的“剧变”,让东北、华北和西北广大地区彻底失去纵深,尤其是华北面临着蒙古高原居高临下的压制,是比“天子守国门”更可怕的被动局面。
所以,北方的安全形势,比优秀影视剧《亮剑》中丁伟描绘得更加令人窒息。
而对于俄国而言,蒙古也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的存在。毕竟西伯利亚虽然广袤,但能够经营的也只有南部边缘,这也是俄国东西大动脉西伯利亚大铁路的途径地。而为了保护这条亚欧大陆桥免受南方邻国拦腰截断之危,沙俄极力推动漠北蒙古自立门户,即便错过了瓜分世界的浪潮也极力维持对蒙古的控制。
1921年,苏俄红军以追击白军的名义进入蒙古后,先后扶持了君主立宪制和共和国傀儡政权,蒙古成为苏联麾下的国中之国。
为加强对蒙古的控制,苏联经济上完全排除第三国资本,政治上清洗王公和喇嘛,军事上长期驻军,思想上禁止崇拜成吉思汗,文化上废除回鹘蒙古文推行斯拉夫特色的西里尔蒙古问。
不仅如此,苏联还推动蒙古精英与苏联人通婚,控制了蒙古的精英阶层。
虽然在苏联的一手安排下,蒙古工业化迅速建成,且有幸加入了苏联主导的经互会,可谓一夜实现共同富裕。但问题是这样一个被苏联一手设计出来的蒙古,服从于苏联工业体系发展的大局,长期只能以轻工业为主,经济上完全靠苏联的救济活着。所以当戈尔巴乔夫表示苏联要当甩手掌柜,蒙古内心确实充满了惶恐和不舍。
不仅如此,蒙古作为苏联一手缔造的中苏缓冲国,在中苏交恶后再度成为两国对抗的前沿,15万驻蒙苏军加上中苏边境的百万大军,苏联一度是我们周边的最大威胁。
1991年苏联解体后,虽然俄罗斯相比于苏联时期国力一落千丈,且中俄两国为应对西方国家变本加厉的围追堵截而选择“背对背拥抱”,但蒙古作为西伯利亚大铁路乃至西伯利亚安全缓冲国的身份没有变。
所以,某种程度上说,看似蒙古在中俄“抱团取暖”的大背景下风平浪静,最多就是冬天倒腾点儿西北风,但两国都不能对这块土地等闲视之的结构性矛盾,注定了蒙古不可能被允许永久中立从而丧失所有变数和可能。
从瑞士等永久中立国常年“独善其身”的情况来看,永久中立首先要有一定的实力,比如瑞士自古以来山地密布且全民皆兵,是一块不太硬却容易崩牙的狠角色,再加上瑞士金融系统高度发达,对交战双方都有用处,所以即便战火纷飞,双方也乐见瑞士“遗世而独立”。
但蒙古作为一个被清朝挤压了200多年,被俄国裹着了60多年的国家,虽然牛羊比人多,但它们一不能上战场,二不能当钱花,无论其实力还是地位都不值一提。
所以,单靠蒙古自身的能量,就是加上海军也枉然,如果没有中俄之外的域外势力支持,蒙古永久中立只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天方夜谭。
但令蒙古绝望的是:即便是中俄的共享宿敌美国,也是蒙古永久中立的坚决反对者。作为常年“战斗”在反中俄一线的国家,美国没日没夜地上蹿下跳在世界各个角落,像蒙古这种能在中俄之间中间开花的角色,是真正的可遇不可求。
所以,面对蒙古想要永久中立以告别“尘世烦恼”的危险想法,美国首先表示坚决反对,并在内心一再表示我去年买了个大手表。
但很快美国就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因为作为蒙古帝国的后裔,成吉思汗的继承人,蒙古在摆脱了苏联的外力影响后,很快走上了文化复兴的道路上。
时至今日,虽然因资金等问题,蒙古恢复西里尔蒙古文的努力一直雷声大雨点小,但成吉思汗被请回来并与邻国激烈争夺所谓正统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而这也意味着,蒙古内心不安分的基因在苏联解体尤其是俄罗斯撤军后逐渐苏醒,并很快成为蒙古内政外交上“积极作为”的最大动力。
所以为改善被动的国际环境,更为了在苏联救济粮断顿后活下来,蒙古高唱“第三邻国”战略,与美国、日本、印度等域外国家你侬我侬。尤其是美国,不仅“可汗搜索”年度联合军演举办了一次又一届,蒙古更响应北约也就是美国号召派出精锐部队到阿富汗和伊拉克的联军所在地看大门。
而从内部来看,虽然蒙古在1992年放弃了社会主义道路,但苏联的影响依然无处不在。虽然精英换了一批又一批,但蒙古对南方邻国也就是昔日宗主的警惕和仇恨也始终积重难返。时至今日,蒙古加上狗才10000多的精锐武装大部分布置在中蒙边境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蒙古能不能永久中立,已经不是国际社会同不同意的问题了,首先应该是蒙古自身能否认清自己的问题。
而从现实情况来看,几百年前的蒙古认不清自己,今天的蒙古似乎也不遑多让。不切实际且不自量力的野心,早已让蒙古忽略了它只要无欲无求必将活得潇潇洒洒的现实。
虽然有中俄两国的阻挡,被环绕的蒙古不会成为下一个乌克兰,但蒙古自身作死导致的作茧自缚,却是任何力量都阻挡和改变不了的。
所以,永久中立不是蒙古未来的最佳选择,蒙古认清自己的道路也依然任重而道远。
多有疏漏,烦请斧正。
我是静夜史,期待您的关注。
额尔额蒙古,别喀了
蒙古的处境真是夹缝中求生存,个中辛酸,外交策略得多细腻啊。
静夜史 回复 @长安好市民: 无可奈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