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伏击

二

　　第二天，队伍拂晓就吃了饭，隐蔽在村子里，等待一场预定的战斗。

　　九点钟左右，派出去的两个便衣侦察员骑着自行车跑回来报告说，果然有一队黑狗子，大约有二十多个人，一早就出了城，现在离这里还有十多里地。

　　队伍立刻紧张地集合起来了。按照预定的计划，维忠带一个排埋伏在村西大庙里，韩登科带一个班埋伏在庙前的戏台后面，郭松带其余的队伍隐蔽在村西头的房子里，并且动员附近的群众都躲到村东头。一切布置完毕，郭松又亲自到各处察看了一遍，再三地嘱咐大家要沉着，一切行动听指挥。村里，群众一阵骚乱，都躲到村东头，街上立刻静悄下来了，连一只狗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维忠把一排人迅速地在庙里布置好，全藏在山门以里和两边的钟鼓楼附近，又派一个战士趴在墙头上，隐在树影后面担任了望。

　　紧张的时刻过得飞快，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十分缓慢。他们心情急切地等待着，约莫等了一个多钟头，忽然墙头上的哨兵压低了嗓子喊道：“来了，头前是两辆自行车，队伍在后面。”

　　维忠跳起来紧张地命令道：“准备好！”立刻所有的枪都推上了子弹，人们瞪圆了眼睛，象待发的箭似的都对着一个方向预伺起来，一切又都寂静了。

　　两个骑自行车的伪军在庙前跳下了车子，象平素一样，“噔噔噔”一阵快步便往庙里走。他们既当了前站，少不得要抓住机会先捞点油水，至少也要弄两包料面过过瘾；不想刚一跨进大门，立刻被几只粗壮的大手扭住了，把枪、子弹也全摘下来了。两十伪军见周围有这样多严阵以待的队伍，吓得丧魂失魄地满身打哆嗦，略定了定神，便“扑通”跪下，连声求饶。

　　“不许喊叫！”维忠喝了一声，一挥手命人把伪军押到了钟楼底下。

　　在一片静悄中，后面的伪军在近午的阳光下，迈着不整齐的脚步走来了。为首的是分队长杨二狗，他敞开军装的衣襟，斜挎着盒子枪，军帽推在后脑勺上，干瘦的脸孔，青灰得越发象个猴子。走到庙前，他神气十足地扬了一下手，排头的小队长闪出队外，喊了一声口令，队伍停止下来，站成双行的横排。

　　二狗站在队前，摆出训话的架势，扬着声音说道：“今天你们大家要规矩些，这是我的家门口，不要给我丢了脸！先办公事要紧，等公事办完了，还愁没你们的洋捞，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伪军们参差不齐地回答了一声。

　　二狗转身踏上了庙前的高台阶，为了给村里人摆摆架子，故意挺胸昂首地往庙里走。刚一踏进庙门，却猛地大叫了一声。伪军们刚调转眼睛看时，只听山门上面一声大喊：“不准动！缴枪不杀！”立刻房顶上、墙头上、山门里，角门里全是人，全是对向他们的枪口，好象忽然从天上掉下来、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伪军们从来没见过这种阵势，象一群炸了窝的鸟雀登时散了，拚命地往来路上逃窜。这时韩登科早带着一班人从戏台后面跳出来，截断了去路。一颗手榴弹甩过去，轰的一声，一股浓烟裹倒了几个人。伪军们又扭头往村里跑，维忠带着队伍从庙里冲出来，一声呐喊兜头截住。有几个不顾一切地往村里逃窜，村边上郭松带的队伍早已站满了两边的房顶。霎时间这群黑狗子象被兜进了网里，一齐扔掉枪枝，跪了满地，只有两个没命地往南逃跑。战士们打了两枪，郭松赶忙制止了。立刻派韩登科带一班人去追，不一会儿也都活捉回来。

　　立刻村里象点起一把烈火，热火朝天地喧腾起来了。人们都从家里跑出来看这伙当了俘虏的黑狗子。郭松叫队伍迅速进房子休息做饭，准备出发。又叫人把打死的三个伪军拖到村外埋了，把俘虏全押进庙里。一切都安顿好了，他坐在庙前台阶上，和一群老乡们兴高采烈地谈论了一阵，便走进庙里。
在村会办公的房子里，他喝了碗水，想休息一会儿，心里却考虑着下午的行动和这伙俘虏怎样处理。他想敌人受了这次打击，必然要报复，暂时还是上山躲一躲这锋芒为好，同时把这批俘虏带到山上训练几天再放，也比现在立刻释放效果要好些。但一想工作正在开展，队伍一离开，定要受到严重损失。他正在一个人委决不下，蓝蓉和凝芳跑进来了。

　　蓝蓉象发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欢跃地说：“这下可有办法了！”

　　郭松抬头看了看她，以为她是说打破了敌人抓家属的阴谋，便摇了摇头说：“还不能大意，敌人还会出来的。”

　　蓝蓉笑了说：“我不是说这个，刚才我们两人想了一个办法，拿这伙俘虏去换高大伯和陈大嫂。”

　　凝芳说：“这事保险能成，拿二十多个人换两个人，他还不干！”

　　郭松看着她们两人，眼球转了一阵，然后摇摇头说：“事情不那么简单，这些俘虏里没一个吃紧的人，只有一个杨二狗，也未必能牵动得了杨守业。”

　　蓝蓉说：“这样说，除非把杨守业的老婆和杨洪文抓来！”

　　郭松不言不语地沉吟起来，忽然一个念头闪进心头，他立刻跳起来跺了一下脚说：“有了办法啦！”蓝蓉、凝芳正在等他说下去，他却一转身兴冲冲地跑出去了。

　　他一直跑到偏院那间押俘虏的空房子里，门前两个卫兵赶忙端着枪也随他走了进去。俘虏们挤了满屋子，有的坐在地下，有的靠着墙，都垂头丧气不声不响。看见郭松进来，有几个忽然站起来哭声地哀求道：“特派员，求你老人家开开恩吧！我们都是没办法才干的这个。”

　　郭松看了看认得是当初公安局里的几个警察，便笑丁笑说：“原来是你们呀，不要怕，只要缴了枪就没事了，还放你们回去。”他满屋扫视了一下问道：“你们的分队长呢！”

　　二狗蜷缩在墙角里，见郭松进来死力地低着头，生怕被认出来。听见郭松问，又见大家都在回头看他，他才不得已地站起来，两手下垂，五指并拢，把手掌死力地贴在大腿上。

　　郭橙笑道：“咱们还没见过面，可是早就熟悉了。”

　　二狗耷拉着眼皮，两脚移动了一下，赶忙又笔直站稳。郭松说：“不要怕，你出来，咱们谈谈。”

　　二狗惊魂不定地走出来，一个卫兵在后面押着他，跟着郭松走到了前面办公的房子。郭松让他在对而坐下，他象木头人一样直立不动，那卫兵不耐烦地说：“叫你坐，你就坐下！”

　　二狗忽然“扑通”跪下哀求道：“特派员老爷，你饶了我这条命，我情愿跟上你们干，当驴当马我都没有说的，以前都怪我无知，上了杨守业的当。”

　　蓝蓉、凝芳捂着嘴笑起来，郭松满脸笑容说：“快起来，我有点事要问你，不要害怕。”

　　卫兵把二狗拖起来按在椅子上。郭松问道：“晋祠有多少日本人？”

　　二狗低着头战战兢兢地说：“有一个分队，三十多个人。”

　　郭松问道：“区公所有多少人？”

　　二狗说：“有十几个人。”

　　郭松又问道：“杨守中现在在晋祠吗？”

　　二狗点点头说：“在的。”

　　郭松又问道：“区公所离日本人住的地方有多远？”

　　二狗说：“区公所住在原来的镇公所，日本人驻在北头一个大院里。”

　　郭松想了想又问道：“晋祠还有你们的什么人？”

　　二狗说：“再没有了。”

　　郭松说：“你再好好想一想。”

　　二狗思索了一下说：“再有就是丁来昌的大老婆。”

　　郭松点了点头说：“好了，我就问你这些事情。你刚才不是说愿意跟我们干吗？现在就要你帮我们做一件事情，我马上派一队人跟着你，去把杨守中和丁来昌的老婆接出来。”

　　二狗吃惊地说：“这，这可不好办！……”

　　郭松笑道：“不难办，我们有办法，只要你带带队。”说完立即吩咐卫兵把二狗带到班上，让他吃饱了饭，再给他找点料面过足了瘾，准备出发。

　　二狗出去以后，郭松笑着问蓝蓉、凝芳道：“这办法怎么样？行吧？”

　　蓝蓉和凝芳早已听明白了郭松的计划，凝芳高兴地说：“这办法妙极了！”

　　郭松却沉吟起来，看了看她们两人又问道：“你们考虑这办法行吗？”

　　凝芳说：“怎么不行！这一下可挖到了他的痛处。”

　　蓝蓉皱着眉说：“行是行，不过这事情可得个精干的人去办，谁去呢？”

　　郭松的顾虑也是这个问题。刚才他一阵兴头，想了这么个办法，认为这是唯一的、而且也是万不得已的办法，鱼然有些冒险，也只有这样才能挽转眼前的局势；但现在仔细考虑起来，事情又不是太容易的。首先去的人必须是十分勇敢机智，而眼前几个精明的干部，杨守中又都认识，不能去。到山上去调人，时间又来不及，他踌躇了一下站起来说道：“把大家找来研究一下吧！”

　　一会儿，通讯员把胨达平，冯维忠、韩登科几十人都找来了。

　　郭松先把计划说了，大家都兴高采烈地表示同意，但一讨论到谁去，又都作难起来。

　　韩登科看了看大家，挺身站起来说：“这件事你们都不能去，非我去不行。”

　　蓝蓉说：“你恐怕也不行吧？救凝芳那一次你不是也到杨守中家去过吗？”

　　韩登科说：“去是去过，可没露面，杨守中不认得我。”

　　郭松考虑了一下说：“好！就你去吧！但是事情虽然有几分冒险，可不能真正去冒险．必须细心计划周到。大家想些办法吧！”

　　大家热烈地讨论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