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仪式性:春秋真的“无义战”吗?| 中国古代军事史

战争仪式性:春秋真的“无义战”吗?| 中国古代军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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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常彧,欢迎收听我为大家带来的《中国古代军事史》。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知道,很多东西源自于战争反哺到了民间,源自战争的绝不简简单单只是那几项高科技的发明而已,战争中的组织方式也是深刻影响我们民间社会的管理人们日常行为的经验。

可是战争是否一直以来就以一种非常残酷的面貌出现?我们讲了人有攻击性的基因,战争是否永远都是你死我活的竞争?战争是否有自身的一套规则、一套伦理、一套标准?战争是否有某种仪式性?这也是非常值得我们思考的一个问题。

不择手段是不是我们去争取胜利以达到政治目的的一种唯一的手段?我们今天都知道踢一场足球一定要获得胜利,有时候现在我们有了平局,打一场仗是否真的以客观的某些标准获得胜利为最终的目的?还是说我们重视的是打仗的这个过程,只需要表现战争获得什么样的结果,是后世的弹性评论的。为什么要打打的目的是什么?这个目的性是可以进行判断的。不择手段往往不一定是战争的一个唯一的色彩。

战争一定在背后遵循着某一种仪式性。这种仪式性是我们理解从早期社会一直到现在战争存在的不一定不择手段的一个很重要的方面。

仪式性本身就是一种文化,给大家展示人类学中的案例:原始的战争,雅诺马诺人有自己战争的规则,企图让村落中的男性展现出强烈的凶暴的一种色彩,他们往往会有一种春季的盛宴交换女性,然后接下来会有一种集体的狂热。

这个亚诺玛莫人实际上在今天的巴西和委内瑞拉的交界处,人口比较少,三万五千人,他们是热带雨林内的一种拓荒的农人,但是呢他们的这种战争却特别有仪式性。

首先两边人说我们要打一仗,两边互相仇视,互相为敌,要准备打一仗。打仗的方法首先是大家排好队,也不一定排的很整齐,双方之间捶打自己的胸部,击胸表现自己的勇气。如果真的是纯粹理性不择手段的话,我不会给你击胸表演的过程,我就一剑把你射杀了。

击完胸以后,这个仪式表演完了以后,接下来是棍棒打斗。这个棍棒打斗互相拿着棍棒对对方进行攻击,但是他是避免死亡的一种持械斗争。一旦双方有谁受伤,停止胜负一分并。不是不择手段直到最后胜利的那种方式。如果棍棒打斗没有办法解决问题,最后再持矛战斗,村民有组织的正面的拿着矛互相的对决,同样不旨在将敌对的村落全部杀死,最后才是村落袭击。到了最后最后一个阶段的他们才会表现为一种背信弃义的屠杀,也不是全部杀完。

所以战争我们能够明显的看到,在亚诺巴莫人这里有一套暴力不断升级的仪式和规则。战争可能会终止在其中的任何一个环节,而且大家共同遵守这个规则。

在这套规则中,无论是击凶、棍棒打斗还是持矛,都伴随着一定的仪式性。

我们知道这个其中他们这个战斗的仪式中最有趣的一部分是,早上要打仗之前,妻子为丈夫做好早餐,全村的妻子都为全村的丈夫做好早餐,做好了以后妻子送郎上战场。可是那个战场是大家排在两边相互开始叫骂,有时候连击胸都不击,叫骂了好一阵以后都累了,然后回去吃午餐。吃完午餐以后约定时间了,下午我们再来叫骂。这样的一种形式仪式感很足。

马林人,新几内亚一种刀耕火种的人口仅有七千人的,自认为是自己特别凶残残暴的一种民族。马林人展示了标准化的武器出现之前的一种实质武器,早期的人类之间的对抗的状态。但是马林人的这种战斗也是尽可能的去避免伤亡的一种战斗方式,他们首先会选定战场,通过互相谩骂的方式展现勇气,这叫无战之战,互相骂。到了第二个阶段叫征战,非常罕见伤亡,互相之间打打到一点,他说行了,我累了,先休息一下。大家还还可以互相休息。接下来才会发生袭击。

只在摧毁敌人的有有的的蒸发,最后一直要到各种各样的途径,都没有办法解决双方之间的矛盾的情况下,他们会出现一种罕见的受神的支配的对对方的屠杀,也就是说大规模的人对人之间的屠杀。我们之前说过的人的攻击性的那种方式,这种同类之间的互相残杀,实际上是几个程序升级之后的一种结果,而在屠杀之前的那些程序都表现出了一定的仪式性。

为禁毒资源而进行的战争起源的很少,但是完全只是为了屠杀敌人,像今天我们的打仗一样,按一个按钮,一颗导弹飞出去,突然一下子炸死了好多人,只在直接屠杀的战争起源的很少,但是我们针对于历史得到的一种启示。

这不仅是原始人是这样,战争中直接想要杀人,其实是很晚很晚才出现的。

我们能够在中国历史中也找到浓浓的战争的仪式感。

比如说冷兵器时代,在春秋的时期有一位来自于宋的宋相公,这位宋襄公后来被毛主席论持久战中有这样的一个评论,我们首先来读一下这段评论,说我们不是宋襄公,不要那种蠢猪式的仁义道德,我们要把敌人的眼睛和耳朵尽可能地封住,使他们变成瞎子和聋子,要把他们的指挥员的心尽可能的弄得混乱些,让他们变成疯子,用以争取自己的胜利。

他的宋襄公为什么被毛主席认为是蠢猪式的仁义道德呢?在公元前六百三十八年,宋国和楚国之间发生了泓之战,在这场战争中,来自于南方的楚国需要跨越河流与宋国的军队进行对决。我们知道一支军队在渡河的时候一定是非常混乱的。河对岸的宋国的军队,宋襄公的军队已经早早的排列好了,阵型等在那儿。宋襄公的军队下面有个人叫子舆,这个叫子舆的人就对宋襄公说,楚军正在渡河,一片混乱,我们赶快去进攻他吧。

结果宋襄公有一个非常经典的回答,叫做君子不从商,不擒二毛,古之为君也,不以阻隘也。

寡人虽亡国之余,不鼓不成列。他说,真正有仁义道德的君子,不让受伤的人再次受伤,不去活捉那些二毛少数民族,不被我们正眼瞧的那些人,我们看都不看见。他说,古之为君也。

自古以来,充满仁义道德的正义之师,从来不会在艰难险阻的地方设防,陷对方于围困。我们公平地拉开阵势,正面对决一场。

背后说明什么?在宋襄公的观念里面,古老的军队的作战方式是拉开队形,讲求礼仪,循序渐进地遵循了那几套渐渐升级的规则之后,才开始进行屠杀的。而且不重商,不是以直接杀人为目的。当然我们知道宋襄公后来吃了个大败仗。

宋襄公的这一套对战争的仪式的遵循,在春秋时期并不罕见。也就是说,即便是孔子认为的春秋无义战的那个时代,战争并不是以直接杀人为目的,一直到那个以战争作为时代命名的战国,才真正变成了杀人盈城,杀人盈野的这样的一种直接杀人的战争,早期不是这样的,在春秋时代,战争是具有仪式性的。

有些特殊现象有一个叫自私之礼,在战争中挑衅敌军,表明己方战斗决心的现象。比如说那个楚国和晋国,他们就曾经互相挑衅。前面我给大家讲了两种,丛林中的马林人和雅诺马默人,他们在战争之前也都是互相挑衅对方。

纯粹理性的俄军要遂行自己的军事行动,悄悄掩盖起来,违章进去,然后军事行动迅速地展开,他绝对不会先叫骂一通,然后等着你来做出回应,我再来打。

不会这样一个叫犒师之礼,以酒食去迎接欢迎敌人的一种现象,你来打我行为了表现我是正义之师,我们先酒肉先喝一顿,然后约好了时间,我们再进行一场公平的对决。

我们今天很难想象,如果两个国家,美国要去打伊拉克,两边的主帅,先在野战帐篷里面喝顿大酒,然后伊拉克的人民欢迎美军来公平的决战,今天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现象了。

但是历史早期有,它是一种战争的仪式性,不如不陈列,不去攻击那些没有排列好阵型的军队,不发丧,不会对对方进行猛追,穷追猛打,而且受降而不绝嗣,对方已经投降,我认输了,我并不会让他的整个亡国灭种,把他的整个国家的对祖先的祭祀的那个主庙给他毁掉,我仍然保留他对自己祖先的致敬。所以春秋时代的仪式性是战争的合法性居于重要的地位。

为了征讨不义合法性,主动限制战争的规模。

越到历史的晚期,越接近我们今天的时代,战争的规模越庞大。以至于两个大国之间,如果俄国和美国发生了战争,这场战争最后的代价是全人类的毁灭。因为一定会无以复加的上升到核弹互相扔的阶段,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承受常规军事力量冲突之后失败的代价。

古代不是这样,古代的战争一般来说可以主动的限制战争规模,胜利了的胜利,一些仪式性的表达了自己的胜利即可。

战场的交锋遵循一定相应的公平的原则,否定兵以诈立的观念,不会以一些巧治、一些智谋、一些地形上的险阻来获得胜利,认为这样东西不正义、不公平,对战争的善后持宽容的态度,避免过度的伤亡。

我们想说的是什么呢?自古以来战争中是有一套伦理的,这套伦理也是今天我们文化的一部分。比如说我们至少在今天不虐待俘虏,是一种大家公平的一种伦理吧。

战争中的伦理其实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它复杂到我们是不是把对方当人,宋襄公说不擒二毛对于你在文化层面上不认可对方的那些人,你不一定把他当人的。

自古到现在都是这样的,给大家看一个圣经中把谁当人战争中的伦理。战争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我们把什么样的人视作我们的敌人的问题,文化性质的来区分谁是我们的敌人。

圣经中有三类敌人,以色列有三类敌人,被上帝谴责的以色列的世仇亚莫利人,这些人一定要被赶尽杀绝。第二类人是以色列之前定居以色列的人,基于资源进驻的目的必须被讨伐。第三类人是普通的敌人。显然,对待普通的敌人讲求的是一套规则,对待自己的死敌、仇人是必须赶尽杀绝的。

圣经的时代是这样,春秋的时代也有这样的特点,古兰经中对敌人也是有不同的区分,非穆斯林是一类敌人,圣经中的人是一类人,不信神的人是一类人,叛教者这个罪该万死的一定要死掉的人是一类人,对于那些非穆斯林的人,甚至不需要用屠杀的办法来对待他们。因为他们认为你不信教就不信了,你给我交更多的税即可。可是对于叛教的人要采取非常残酷的战争规则。

达伽马航海家在他的眼中,自己的外部世界的敌人也是有不同类型的,做了一些文化性的区分。欧洲国家的人执行的是第一套战争规则,比较公平。奥斯曼人作为世仇死敌,执行的是第二套规则。地中海世界之外的人我都不把他当人看,他们就是牲口,是畜生,杀起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执行的是第三套规则。

有一位非常著名的来自美国的生活杂志的一张一九四四年五月二十二日的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有一位女性,漂亮的女孩深深的是凝视着桌上的一具骷髅。这个画面恐怕很难有人想象得到,这个骷髅是日军的头颅,他在当兵的男朋友给他寄来的生日礼物,将敌人的头颅作为自己的军功章献给自己的女朋友,而且他还用一个带着一点点微笑的柔情看着这个骷髅。

我们知道古代的战争中,割下对方的头颅是一个常见的现象,但是今天的战争中,割取对方的首级,割取对方的头颅,无论如何是我们今天的文明人不能接受的吧。

美国人从来没有在德军纳粹德国人的身上去割过对方的头颅,对纳粹德国执行了一种战争伦理,但是他们听说日本人、东方人的战争传统之一是割对方的头,美军在太平洋的战场上就裂日本人的人头,这种对日本人军人的人头的猎杀,成为太平洋战场上美军的一道风景线。

以至于今天美国的地下拍卖市场上还会流传着对二战日本军人人头的一个拍卖。

后来这个画面曝光了,大家都觉得这个简直不可思议,怎么能猎杀对对方的人头呢?进行了一次集体声讨。可是这样的一个声讨,我们也知道这个是跟战争伦理直接有关的,战争伦理本身也是战争文化的一部分,我们知道纳粹德国把英法国家用第一套规则来对待执行比较公平的战争,对苏联作为第二套战争对象。我们知道德国人杀苏联的战俘也是搞死了不少人,被占领地区的匪徒要执行第三套规则,执行的更狠。

所以战争是有自己的一套规则,有自己的一套伦理的。

当我们知道战争是不择手段的去获得胜利的的时候,背后要认真的区分某些文化的因素。

我们知道战争的膨胀、战争的扩大和战争的残酷,我们需要做出仔细的思考。

我们知道防止仇恨升级的一些仪式规则中,也知道区别敌人的内心、合法的交战者、非法的交战者、授权的战斗者、非授权的战斗者、积极的战斗者、消极的战斗者等等,也包括今天我们都所熟知的宣战、休战和投降。通过宣战强化暴力手段的突然性,我谁谁谁对谁谁谁宣战,不宣而战。

我们知道今天战争讲究突然袭击,战争讲究隐蔽性和突然性,这是两个战争中要获得胜利必然要讲的隐蔽性和突然性。

我们当然期待着能够和平,但是如果有一天发生战争,要获得胜利,需要做到既隐蔽又突然。能够隐蔽吗?隐蔽不了,双方在对方都派了足够多的情报人员,你一旦军队集结和调动,你根本无法隐蔽,再加上天上有卫星,隐蔽做不到,那你就只能不宣而战,强化战争的突然性。

我反复的集结在那儿,你无法判断我哪一天突然就打起来,强化战争的突然性,不宣而战。

但是不宣而战背后就有一个非法宣战的问题。

我们知道美国及其巨大的民族的凝聚力以对抗日本在太平洋上的军事力量,源自偷袭珍珠港。

后面他的这个不宣而战的这个行为,是美国人一下子激发起仇恨的巨大的动力。

休战,通过一系列的程序谈判终止战争规模的扩大,这也是常见的一种现象。投降仪式也可以有效的阻止战争规模的残酷性的一个表现物。无论是我们说的枪口抬高一寸,还是我们举一个白旗表示投降战争确实有不择手段的那一面。

但是一些文化性的符号让我们感受到,让我们知道战争有自己的伦理,也执行的一套限制规模,降低屠杀,也有这样的一套标准在里面,也有这样的一套规则在里面。

所以战争就是一个从开始到过程到结束,到战争之外的很多方面都值得我们关注的一个完整的现象。我们把这些现象都叫做军事文化。

所以我们如果最后进行简单的总结的话,我们认为啊,战争的出现有生理、心理、社会、情感、经济、政治的基础,不能把战争简单地视作政治的继续。第二,战争的实现依赖指挥和控制,必须要能够有效发挥的组织力量,才能执行有组织的暴力斗争。而且这种战争的基础条件的每一项都有可能转化为强烈的文化传统。

无论是战略战术、对人群的管理组织,还是战争的仪式规则,都可能变成文化的一部分。战争的实现条件不仅对文化传统施加的持续性的影响,而且本身就是文化出现的先决条件之一。

我们相当多的文化,我们的音乐,我们的美术作品中有相当多的这样的一些表达。我们这一代的文学中往往充满了英雄的史诗,歌颂的那些传统往往都是战争中的英雄吧。本身就是我们的文化出现的一些条件之一,无论是原始时代的战争,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乃至热兵器时代的战争,一系列防止仇恨升级的理念和传统一直存在并长期继承,他们以仪式性的方式,通过不同的符号表达出来战争的规则也会成为战争的一种文化要素。

所以当我们再继续回过头来关注战争的时候,我们将关注的绝对不是谁和谁打,谁和谁怎么打的问题,而是关注战争和战争之外那些更为深刻,那些更为复杂,关于技术的、情感的、宗教的、规则的、文化的、符号的、仪式的所有的这些要素,这就是我们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面会跟大家分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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