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节：生活的艺术

生活的艺术：关系就是生活的艺术

提问者：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问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你认为生活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这个问题我已经想了很久，生活中有那么多的事情看上去都很重要。

克里希那穆提 ；也许就是生活的艺术。我们是在最广泛的意义上使用“艺术”这个词的。 因为生活是如此复杂，挑出一个方面说它最重要总是困难的，并且有误导性。如果我可以指出的话，正是这种选择性和区别性导致了进一步的困惑。如果你说这个是最重要的，那么你就把生活中其他的事实降低到次要的位置了。要么我们把生活的全部活动看成一个整体，这对大多数人来说极为困难，要么我们选择一个可以包括其他一切的基本的方面。如果你同意这样，那么我们可以继续我们的对话。

问：你的意思是说一个方面可以覆盖生活的全部领域？这可能吗？

克：这是可能的。让我们非常缓慢和谨慎地进入这个问题。首先，我们两个人必须去研究，而不是立即得出某个结论，那通常是相当肤浅的。我们一起探索生活的一个方面，在对它的理解中，我们也许会涉及生活的全部领域。要研究，我们就必须摆脱我们的偏见、个人经验和预设的结论。就像一个优秀的科学家，我们必须拥有一颗不被我们累积的知识所蒙蔽的心，我们必须重新接近它，对正在观察的对象没有任何的反应。在这种探索中，这是必要的条件之一。它不是对一个想法或一系列哲学观念，而是对我们自己内心的探索。这些是绝对必要的，否则我们的研究就被自己的恐惧、希望和快乐染上了色彩。

问：你的要求太过分了吧？拥有这样一颗心是可能的吗？

克：正是对研究的强烈愿望让心从它的色彩中摆脱出来。我们说过，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生活的艺术。有没有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我们都知道通常的方式。存不存在一种生活方式，没有任何控制、冲突和纪律导致的顺从？我怎么去发现它？只有当我全心全意面对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时，我才能发现它。这意味着，只有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被观察的时候，我才能发现没有冲突的生活意味着什么。这种观察不是理智或感情上的事情，而是深刻、清晰而敏锐的感知，其中没有二元性。只有那真实的存在，别无其他。

问：你这里所说的二元性是什么意思？

克：意思是说，正在发生的事情当中没有对立面或矛盾。只有在逃避事实的时候，二元性才会出现。这种逃避制造了对立，于是冲突就产生了。只有真实存在，没有别的了。

问：你是说，当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被感知时，这颗心一定不要带着联想和反应？

克：对，就是这个意思。对正在发生的事情的联想和反应是内心的制约。这种制约妨碍了对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的观察。正在发生的东西是没有时间的。时间是我们制约的演进，它是人类的遗传，是没有起点的重负。在热切观察实际发生的事情时，被观察对象就会化为空无。对正在发生的愤怒的观察会显示出暴力的全部本质和结构，这个洞见就是所有暴力的终结。暴力没有被任何东西取代，而这正是我们的困难所在，因为我们全部的欲望与冲动就是找到一个确定的结果。那个结果当中有一种虚幻的安全感。

问：对我们很多人来说，观察愤怒是困难的，因为情绪和反应似乎是愤怒不可分割的 一部分。没有联想和内容，你是不会感到愤怒的。

克：愤怒背后有很多东西，它不是一个孤立的事件。就像你指出的，其中有很多联想。正是这些联想以及它们的情绪妨碍了实际的观察。在愤怒之中，内容就是愤怒，愤怒就是内容，它们不是两个分开的东西。内容就是制约。在对正在实际发生的事情 — — 也就是制约的活动 — — 的热切观察中，制约的本质和结构就溶化了。

问：你的意思是说，当一个事件发生时，心中就会有立即的、飞驰的联想之流?如果一个人立即看到它是如何开始的，观察立即就终止了它，它就消失了？你是这个意思吗？

克：是的，这真的是很简单的，那么的简单以至于你错过了它的简单和微妙。我们要说的是，不管正在发生什么 — — 在你走路的时候，说话的时候，“冥想”的时候 — — 那个正在发生的事情都需要被观察。心在游荡的时候，正是对它的观察结束了它的喋喋不休。所以任何时候都不存在分心的事。

问：你似乎是在说，思想的内容在生活的艺术中是根本没有意义的。

克：是的。在生活的艺术中，记忆是没有位置的。关系就是生活的艺术。如果关系中有记忆，它就不是关系。关系存在于人和人之间，而不是他们的记忆之间。正是这些记忆导致了分别，于是就有了争执，有了“你”和“我”的对立。因此思想，即记忆，在关系之中没有任何位置。这就是生活的艺术。

关系是指和一切事物的——和大自然、鸟儿、石头，和我们周围及头顶上的每件东西——云朵、星辰、蓝天的关系。所有的存在都是关系。没有关系你无法生活。因为我们已经使关系腐化了，我们生活在一个正在衰退的社会中。只有在思想不染污爱的时候，生活的艺术才会存在。在这些学校里，教师能完全投入到这种艺术中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