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岩录》卷六 | 第五十七则

《碧岩录》卷六 | 第五十七则 | 赵州田厍奴圆悟垂示未透得已前，一似银山铁壁。及乎透得了，自己原来是铁壁银山。或有人问且作么生？但向他道：若向个里露得一机，看得一境，坐断要津①，不通凡圣，未为分外。苟或未然，看取古人样子。
雪窦举古【五十七】僧问赵州：至道无难，唯嫌拣择。如何是不拣择？(这铁蒺藜②，多少人吞不得。大有人疑著在。满口含霜。③)州云：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平地上起骨堆④，衲僧鼻孔一时穿却⑤。金刚铸铁券。⑥)僧云：此犹是拣择。(果然随他转了也。拶著这老汉。)州云：田厍（shè）奴⑦，什么处是拣择？(山高石裂。)僧无语。(放尔三十棒，直得目瞪口呿。⑧)圆悟评唱
僧问赵州：“至道无难，唯嫌拣择。”三祖《信心铭》劈头便道这两句，有多少人错会。何故？至道本无难，亦无不难，只是唯嫌拣择，若恁么会，一万年也未梦见在。赵州常以此语问人，这僧将此语倒去问他，若向语上觅，此僧却惊天动地。若不在语句上，又且如何？更参三十年！这个些子关捩子，须是转得始解。捋虎须也须是本分手段始得。这僧也不顾危亡，敢捋虎须便道：“此犹是拣择。”赵州劈口便塞道：“田厍奴，什么处是拣择？”若问著别底，便见脚忙手乱。争奈这老汉是作家，向动不得处动，向转不得处转。尔若透得，一切恶毒言句，乃至千差万状世间戏论，皆是醍醐上味。若到著实处，方见赵州赤心片片。田厍奴，乃福唐人乡语骂人，似无意智相似。这僧道此犹是拣择，赵州道：“田厍奴！什么处是拣择？”宗师眼目，须至恁么，如金翅鸟擘海直取龙吞。雪窦颂云：
雪窦颂古似海之深，(是什么度量？渊源难测，也未得一半在。)如山之固。(什么人撼得？犹在半途。)蚊虻弄空里猛风，(也有恁么底。果然不料力，可杀不自量。)蝼蚁撼于铁柱。(同坑无异土，且得没交涉。阇黎与他同参。⑨)拣兮择兮，(担水河头卖，道什么？赵州来也。)　当轩布鼓。⑩(已在言前一坑埋却，如麻似粟⑪。打云：塞却尔咽喉。⑫)
圆悟评唱
雪窦注两句云：“似海之深，如山之固。”僧云：“此犹是拣择。”雪窦道这僧一似“蚊虻弄空里猛风，蝼蚁撼于铁柱。”雪窦赏他胆大，何故？此是上头人用底。他敢恁么道，赵州作不放他，便云：“田厍奴，什么处是拣择？”岂不是猛风铁柱？“拣兮择兮，当轩布鼓。”雪窦末后提起教活，若识得明白十分，尔自将来了也。何故？不见道：“欲得亲切，莫将问来问。”是故当轩布鼓。　

注释：①坐断要津：犹“把定封疆”。系禅家本分施设:扼断语路,使无可用心。其目的在于剿绝种种学解知见、妄情俗念。②铁蒺藜：禅林用语。蒺藜为一种药草，蔓生，果实有锐刺五对。铁蒺藜，即以铁作蒺藜果之形，用为防敌之武器，转用以比喻禅宗师家之指导严密难侵。③满口含霜：好比满口含霜吐不出水，说不清道不明。（刘松林《碧岩探骊》）④ 详见第二十三则解释。⑤衲僧鼻孔一时穿却：衲僧鼻孔又称衲僧巴鼻，指禅家道法、机锋。巴鼻，指领悟禅法的着手处,悟入处;亦指禅机,机锋。穿却鼻孔，隐用牛鼻穿绳之喻，谓受制于外物，不得超脱自在。亦指机锋较量中处于被动。《五灯会元》卷二〇，玉泉昙懿：进一步则被拄杖子迷却路头，退一步则被拄杖子穿却鼻孔。⑥金刚铸铁券：用金刚铸成的凭证，比喻不可变动。（中华书局版尚之煜校注《碧岩录》）⑦田厍奴：厍，方言，指村庄。田厍奴又作田舍儿。意为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土人。⑧目瞪口呿：目瞪张口而无言。呿（qū）：张口貌。⑨担水河头卖：比喻在内行面前卖弄，班门弄斧。⑩当轩布鼓：面对空旷处击鼓，意为惊破对方的拣择。（中华书局版尚之煜校注《碧岩录》）⑪如麻似粟：麻和粟均为常见之物,比喻既多又普通。⑫塞却尔咽喉：比喻，系禅家本分施设：扼断语路，使无可用心。其目的在于剿绝种种学解知见、拣择妄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