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第一节 文化传承

第七日第一节 文化传承

00:00
22:46
  
第七日
  
第一堂

  今天是第七天了,上这个课,就是我发的那个通知所说的,是为了自己内部测验一下,同时也希望给少数在一起的朋友们多体会一下这个事。也由于顺便想到回到国内这些年,在香港、台湾各地的老朋友们,所以要大家一同来聚会体会一下。
  这一次不是打七,你们不要搞错了,打七两个字本来是禅宗开始,目的是“克期取证”,以七天严格的规定时间,在身心工夫上求证这个佛法。后来后世慢慢形成规矩,几点钟起床,几点钟上座,下座以后怎么行香,行香以后怎么上座……就是行、住、坐、卧这四个生活方式上去求证体会。
  明清以前所谓禅堂的打七,除了百丈禅师当时有丛林清规外,其他禅师也各有规矩。不过,后世禅堂各家所立的规矩,一概不必顾及。所以你看看唐朝末年黄蘗禅师,他就批评说“大唐国里无禅师”,把全国都骂了。人家说,现在好多禅师到处弘法,你怎么一句话都批评了?他说:“不道无禅,只道无师。”真懂得修行、自修而领导别人修的,这种师道没有了,只死守一点死规矩,那有什么用啊!教育的目的是临机应变。所以在教育可悲,也是死规矩,补习考试,把学生都搞坏了。佛学的教育是应机施教,看他的智慧,看他的性情,看他的身体等等,抓住那个特点去教育他。真正的中国传统文化儒释道教育,那是非常灵活的。所以教育是最难的事。
  讲到真正禅堂打七,大和尚是不多讲话的,不像我们这样的讲,而是用功。你有疑问,有心得来问一下。有时候打一棒,挨了骂走了,再去用功。偶然抽个时间叫做小参,放松一点,问几个重要问题。我到台湾的时候,完全没有打七的影子,我开始的打七,到晚上都小参,每个人报告一天的修持经验。我开始领导打七的时候,有时候有一百多人,晚上从七点钟上座,坐在那个位置上六七个钟头,听每一个人报告,听完了做了结论才休息。现在你们要提讨论,我都不让讨论,因为在上课,没有时间让你报告,也不问你;你们也没有写报告,也不知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一些老朋友们,我的通知上本来说七天到十天未定,我给自己留一个余地,给大家留一个余地。尤其这几位朋友们都有工作,能够抽出三五天已经很捧场了。现在看来七天差不多,不过有少数远来的,像戴博士从外国回来的,她也很忙,有心得,要趁这个机会修持下去,当然非常欢迎,不需要受这个时间限制,那是少数几位,这是第一。
  
  第二,有些朋友说来这里久了,好像很过意不去,或者是供养也好,捐钱也好。我说你不要搞这一套,这一次通知上没有这个事,已经讲明了,大家就是想要帮忙的话,我们这里也还没有开始。未来的事怎么做,还麻烦痛苦得很呢。大家如果有心,有共同愿望,要想真正对社会贡献,做一点文化教育事业,或者做研究工作,当然很需要钱。到那个时候再说吧,现在不谈这些。万事要看大的方面,不看小的,这不是住旅馆,也不是讲人情,这个账你还不清楚的。
  我的一生,出来搞这个事,当年曾经跟我老师两个人讨论,我们两人的意见刚好相反。那是抗战的晚期了,我的老师认为弘扬文化、佛法,还是像过去一样靠帝王的政权。我说时代不同了,今后的社会,弘扬文化靠社会,靠资本,靠群众,不是说一定靠资本家,是靠社会群众自己去推动发展。帝王也好,民主也好,政权帮不上忙,也许还有妨碍。我的老师一听那个脸一摆:“你这个孩子……”我说:“先生啊!这是时代必然的趋势。”
  现在几十年下来,他老人家也走了,证明我当初的想法是正确的。我说我一生想双手布施,一手布施智慧,法布施;一手是财布施,靠人家供养、帮忙是很难的。人生就是两件事难舍,第一是金钱物质很难舍,尽管说那是身外之物,几个人肯把身外之物布施出来啊,谁都做不到。不晓得你们做到没有,我想我还做不到。第二是生命精神肯贡献出来吗?理念上讲讲是有,真做到很难。不过回想检讨起来,也有人还有一点上路。有个听了我说的很感动,大家也有这个想法,所以我刚才讲七天聚会不必要牵挂,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在这里齐聚一堂,把我的理想当做共同的目标很难了,不要看起来容易,包括做工的,能够发心当成自己的事情一样完成,太难了。我不要求人家,吹牛容易,做到来很难。这个地方,这块荒地,所以搞成这个样子,我不是表扬大家的功劳,只是先讲事情的感想。所以这两天这个朋友某君很委屈,我经常经常打他的棒子。
  他跟那位老板本来是好朋友、伙伴,两个人同乡,都是安徽人。他这一次关于江西的五祖庭做了功德,还是他动心开始的。但是你们两个注意,禅宗的二祖、三祖、四祖的道场都在你们家乡,非常的庄严,你们千万要去保存,不要被变成观光的地方,这里去还很近呢!先不要管五宗祖庭。二祖、三祖、四祖你们两个都没有去留意,真是“灯下黑”,蜡烛点起来照亮他方,看不见自己了。这并不是叫你们去修庙子哦!至少两个人要发愿,保持这个道场,不要变成什么卖门票啊、观光啊、游览啊,破坏了。不过,天下事也是没有不坏的,坏了就坏了,祖师们的事业精神永远留传的。据说那里风景好得很,我也没有去过,现在交通很发达,在这里坐车子去,几个钟头就到那个山上了。
  我说某人很受委屈,其实他自己不知道,我是希望他自立而后立他,自己的修养先要真做到。他聪明,我只讲你聪明哦,我没有说你有智慧哦!内在的修养先把自己宁定下来。你做了许多的大事,比如对付沙尘暴,你个人去做了。要检讨自己是好玩呢?还是发心?你是发心,可是自己就犯了一个错误,因为这不是靠个人或者少数人的力量能成的。他也很辛苦,个人有没有功德?有功德。然后来见我,正好又碰到政府叫他去做扶贫。扶贫跟治沙一样是好事,我认为只是一点点而已。他要去做,我当时赞成,我说好啊!那个杨先生也在做扶贫啊,他是小点在做,我也赞成,可是他也做怕了,烫手山芋,其中有一个大道理的。结果你想做全国的,所以我反对你,你也没有搞清楚我为什么赞成,为什么又反对,这是爱护你,不要你把拿断送在那里,失败还要挨人家骂,何苦来哉!
  
  我们认识快要两年了,我总希望你真做内在修养,做到了以后起而行之。孔孟儒家的道理叫自立而后立人,自己先站起来。我希望你做生意发财,跟某老板一样,规规矩矩做他的生意,发了财再讲。他发了财做不做没有关系,他做是最好,大菩萨。千万不要只是为了南老师一个人,我这么一个糟老头子,八九十岁了,我就常常手告诉你们不要依赖,我是随时会走的。我真正着急的是继承这个传统文化精神的,没有人接手。不是说做一个机构,或者办一个庙港太湖大学堂,那都是花样耶!没有这个机构同样可以弘扬文化。
  你们读书学儒家也好,佛家也好,一生真正有这个发心吗?有这个精神吗?没有啊,都是跟着来乱吹的,跟在我旁边转一转,听听热闹的,自己都没有动机。这是很严重的问题啊,就是说现在看到老师搞庙港,只是少数两三个人而已。所以我讲这二三十年来,从台湾一直到现在,修铁路也好,搞什么也好,只有两三个疯子,传洪啊、素美啊跟着我乱疯,他们也没有埋怨过我乱搞,爱怎么疯就怎么疯,他也不问理由的。既然你要办,就跟着你这样吧!他们也不是说一定大发心哦,也不要看得那么严重。我所以讲他疯子,是跟着我疯而已嘛!要真发心,比发神经病还难啊!也有个发心啊,说把事情做好,钱赚够了再来做这一件事情。空话!那个时候人已经死了。
  我的一生从二十几岁出来,正是前途飞黄腾达的时候,走了这条路,几十年永远这样走,不管艰难困苦、贫穷富贵,都是这个发心。如是说等到我自己赚到钱再来做,我一辈子没有钱岂不是做不成吗?所以有个算命的算我的一生“富可敌国,手边没有一分钱;威望倾于一时,手上没有一颗印”。的确是这样,我几十年没有变动过。我的孩子们,你看我照应过他们没有?没有。出国的孩子都坐在这里,当年我跟他们讲:爸爸什么都没有,送你一张大学文凭,几百块美金走吧!以后是你的事,你们也不要孝顺我,我也不孝顺你们了。到现在还是这样啊,这都是事实,只有发心。所以你们两位安徽的同乡,都是特别聪明的人,但是我希望你真正要静下来,把自己重新把磨一番,到以后再出来做事。
  这些事务性的事顺便提一下,因为到明天你们也该动身了,我在这里还留一下,有些事务性的事检查一下。参与这里工作的很了不起啊!有些发心的人,像那位老板,他也很发心啊,到处发心,对我更特别。在台北有出家人要修行,他还一年花一百多万租一层楼给大家打坐修行。我就笑他,你的钱没有地方花啊,一个月十万多块钱租一个楼,小猫三两只在那里打坐修行。他甘愿,也了不起啊!他别的好事也做得很多,可是现在一年多了,我说你该收了。譬如现在这里有个禅堂,谁来真修行啊?谁来领导?除非有一个老头子,像我一样带大家玩,大家跟着来玩。谁来发心?这些事务性的事,顺便讲一下,也不是表扬哪一个,也不是骂哪一个,使大家知道知道罢了。
  现在这里主楼正在装修,也是很痛苦困难的阶段,希望秋天就完成了。至于怎么开课,再来研究。现在事务性初步有一个规模,教务怎么办?总务怎么办?财政怎么办?都不知道。可是我一辈子素来做事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到那个时候再说。好了,把这一段话风一样吹过去了,听过就完了。
  
  现在七天讲课下来,小参,每个人当面报告,大家听,一个一个报告下来,我看你们那么多人也要四个钟头。你们每一次都听我的课,有很多同学听了很多年,你写过一篇真实的报告给我没有?没有。也有啊,有一位女士,她倒是随时写报告的。她跟我之前,是先从气功学起,她的报告没有断过,累积起来有几十万字。她的身体是最不好的,生过好多病,现在还活着,精神还很好。
  我不是表扬她,就是七天下来,她总算还了一点账,你们诸位没有给我还账,也许过几天有。你看看她的报告,现在大家放轻松,谁来念一下?
  (念某女士的报告)
  如果要照打七的话,每个人把每天修持经历,做口头的报告,有问题就在这个时候解答,不是讨论。讨论是普通开会,我有我的,你有你的,可以讨论,这里只有请教。所以说到师道,我想在座年轻的,你们虽然五六十岁我也叫你年轻人,大概都没有读过韩愈的《原道》、《师道》这些文章。什么叫老师?传道、授业、解惑三个要点,这是师道,把自己所有经验都传授给学生徒弟,希望学生超过自己,解开学生的疑惑困难。这篇文章在《古文观止》上,我们从小都要背的。韩愈的文章很特别,是传统儒家教育的路线。所以平常你们提报告,不是讨论,这是要解惑的。
  刚才到这里,本来以为没有什么报告,结果有一篇,看到很高兴,提出来给大家听一听,总算还有一个人写。其实你们都有心得,都有一点东西,就是不肯写。就像那两位夫妻都是教育家,一定有很多东西可说,一问到他,就说没有没有。中国人就是这个毛病,有意见吗?没有没有,下去又有很多意见。
以上内容来自专辑
用户评论

    还没有评论,快来发表第一个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