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国家的央行，有着相同的委屈 | 75 蒙代尔不可能三角（上）

我想首先请朋友们思考一些简单的问题，在当今世界大家觉得哪一个货币是最重要的货币？哪一个国家的中央银行是最特殊的中央银行？我想这个答案很简单，世界上最重要的货币，毫无疑问是美元，世界影响力最大的中央银行毫无疑问是美联储。

为什么这么讲呢？我们几乎从事金融，从事货币，从事经济的每一个人，时时刻刻，你都会想到美元和美联储。美联储的加息和减息对整个世界的金融市场都会产生非常重大的影响，而且美联储的货币政策不管怎么做，总是会遭到人们的批评。比如，美联储一加息，也会遭受批评。美联储一加息，很多国家的资金就纷纷地逃往美国，会造成很多国家的货币的汇率的贬值，甚至会引发汇率的危机、金融危机和经济危机。美联储如果减息，照样也会受到批评。美联储减息，让资金又从美国出来，纷纷地涌入其他国家，又会影响其他国家的货币政策。总之，无论是美联储加息也好，还是减息也好，总是会遭到很多人的批评。美联储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不过，这也从一个方面说明了，美元和美联储在今天世界上的特殊地位。怎么理解这个现象？怎么去理解和分析美元和美联储，美国的货币政策对全球金融和经济的重大影响？这个影响是怎么发生的？我想朋友们可以好好的思考一下这个问题。

我想再请朋友们思考一个问题，世界上几乎每一个国家都有自己的货币，都有自己的中央银行，都希望管理好自己的货币，但事实上，人类历史表明，特别是过去半个世纪表明，世界上能够管理好自己国家的货币，管理好自己货币政策的国家其实不多。有很多国家自己有中央银行，有自己的货币，但是它管理不好，经常出现这样那样的危机，要么就是汇率贬值，汇率升值所引发的金融危机，要么就是出现通货膨胀，要么就是出现通货收缩等等。

这个问题的关键在哪里呢？难道是这些国家的央行行长，这些国家的货币政策的关键的水平不行吗？难道是这些国家的央行的官员没有学习好现在的经济和金融理论吗？其实不然。

无论是东南亚这些国家，还是欧洲这些国家，还是南美这些国家，这些国家的央行行长、财政部长、政府的总理，很多都是在英美去留学，都是英美著名大学的博士，甚至有很多都是在英美大学有很高学术成就的人，他们回国担任这个国的央行行长、财政部长等等，负责这些国家的货币政策、财政政策，他们不是没有水平的。

那么为什么他们往往会失误，管理不好呢？这到底是为什么？其实，这个答案也是令人有点奇怪，或者是令人感到有点遗憾的。说白了，就是这些国家的央行行长也好，财政部长也好，无论他们的水平有多高，在很大程度上他们就很难管理好自己的货币政策。比如，一个国家国内出现了通胀，它想加息，它一旦加息，会马上引发外部资本的流入，外部资本的流入就会影响到这个国家的汇率，这个国家的汇率就会升值，一旦这个国家的货币的汇率升值，就会影响到这个国家的出口，同时大量的外部资金流入进来，它会诱发这个国家的通货膨胀。国际资本的流入，它又没有办法完全控制，所以管理这个货币政策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相反，如果一个央行它开始减息，减息就会导致资本外流，资本外流就会导致这个国家的外汇储备下降，汇率会出现贬值，这样又会引发汇率贬值的危机，甚至是金融危机。

有时央行在货币政策的选择方面，它往往会面临两难，甚至是多难的困境。我想这两个问题就充分表明管理一个国家的货币，管理一个国家的货币政策，管理一个国家的经济货币金融的稳定，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情，确实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这么一个复杂的事情，有没有一个理论能够帮助我们很好的来分析，来理解我们所面临的这种困境呢？这就是我今天要跟大家分享的经济学上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一个伟大的发现，就是蒙代尔不可能三角。

这是以蒙代尔教授的名字命名的，蒙代尔就是罗伯特·蒙代尔，他是1999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他被公认为是二十世纪最了不起的国际经济学的开拓者，现代开放经济、宏观经济学的奠基者蒙代尔教授。他其实是加拿大人，但是他长期在美国、在欧洲从事大学教授，从事教学和研究的工作，所以很多人认为他是美国人，其实他是加拿大人，他荣获诺贝尔奖的时候，他仍然是持得加拿大的国籍。

我在这里顺便讲一句，加拿大这个国家是一个小国，但是这个国家出了很多了不起的人物，特别在国际经济学方面，有很多非常著名的人物都是加拿大人，比如，蒙代尔教授之外，还有大家非常熟悉的麦金农，其实他也是加拿大人，还有之前的国际贸易理论的一个权威，我们中文把它翻译成叫雅各布·维纳，他是芝加哥大学的两位最重要的宗师之一，他也是加拿大人。加拿大这个国家盛产国际经济方面的大师，蒙代尔教授就是这个里面最杰出的代表，他也是加拿大第一个荣获诺贝尔经济学奖的人。

蒙代尔不可能三角为什么是一个重大发现？在十几年以前，英国有名的《经济学人》杂志选出了20世纪最最重要的经济学上面的8个伟大发现，它用专门的文章来介绍这8个伟大发现，这8个伟大发现包括哪一些呢？比如，纳什均衡、科斯定律，都包括在其中。这8个重大发现里面，其中一个就是蒙代尔不可能三角。

说到这里，我们就要非常清楚地跟大家介绍蒙代尔不可能三角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可能三角？就是任何一个国家的中央银行，它的货币政策主要有三项目标。

第一项目标就是货币政策的独立性。既然你有自己的货币，你有自己的中央银行，你当然希望你的货币政策是独立的。什么叫货币政策的独立性呢？就是我能够根据本国的实际情况来制定货币政策。比如，我觉得现在国内的经济过热，那我现在需要加息，或者我觉得现在国内的经济放缓，那我需要减息等等，就是货币政策需要独立的运作，这是一个基本的目标。

第二个目标就是要维持这个国家的货币汇率的稳定。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承受这个货币的汇率剧烈的动荡。一个国家的货币相对于其他国家的货币的汇率，天天在不断地波动，每天波动5%、10%，那这个国家的经济金融是没有办法运作的，企业也没办法做生意，个人也没办法做金融交易，那就非常麻烦。所以任何一个国家都要维持货币汇率的稳定，这是一个基本的目标。

第三个目标就是资本的自由流动。我们要做国际贸易，我们要对外投资，我们资本的进出，要是自由的，那否则你怎么开放呢？我们讲对外开放，对外开放最根本的意义上就是贸易和资本能够自由流动。

这三个目标，大家可以思考一下，是不是一个国家，中央银行或货币政策，它所要追求的三个基本的目标。那这三个基本的目标是不是能够同时达到呢？这是非常有意思的问题，也是极端重要的问题。在蒙代尔教授做出他开创性的贡献之前，人们对这个问题的认识是非常地糊涂的，甚至没有基本的一个认识框架。蒙代尔教授在他二十几岁的时候，他写了一篇文章，这篇文章应该是国际经济学领域里面最重要的文章，他这篇文章的题目是非常难理解的一个题目，翻译成中文是《固定与浮动汇率下，国际货币调节的动态机制》。这是蒙代尔教授一生最重要的文章，也是他后来荣获诺贝尔经济学奖的最主要的贡献。他荣获诺贝尔经济学奖是两大贡献，一大贡献就是这篇文章，另一大贡献就是我前面已经和朋友们分享的他提出的最优货币区理论。如果大家要理解他这篇文章，理解蒙德尔教授的经济学理论，可以参考，我在二十年以前翻译出版的《蒙代尔经济学文集》。《蒙代尔经济学文集》有6卷，大家可以去参考。

如果你真想理解这个非常重大的发现，这个了不起的理论，你应该去读他这个文集，你才能够充分地理解。你听我这么10多分钟的简单的讲解，你只能知道一个皮毛，你要真正理解蒙代尔教授这个理论，他这个理论的精妙和他这个理论的复杂以及简洁，你要去读他的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