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 散文 |【湘潭二站】刘翠英《外婆的老屋》

015 | 散文 |【湘潭二站】刘翠英《外婆的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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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外婆的老屋》

作者:刘翠英

外婆的老屋,在一个叫坝冲的山窝里,那是母亲的故乡。小时候,我常和母亲去外婆家。

冲有条蜿蜒盘旋的山路,两旁都是稻田,间或也有山塘。青的山,绿的树,广阔的一大片。山头笼罩在云雾中,清风送来的空气里面,夹杂着泥土的芬香。

到外婆家要一条小桥,桥面窄窄的,铺着麻石板,久经车辙与脚印的刻入,石板已显得光滑,桥墩下有不规则的大小石头镶嵌,从山坳中涓涓而下的溪水在桥下交汇,每次经过小石桥我心里就发怵,拽着母亲的衣角,小心翼翼地开双脚,甚至这座小小的桥成了我去外婆家的障碍。

沿着山路冲,那一座座的民房错落有致的分布在山冈上、山脚下、山坡上,远远去鱼鳞般的屋脊黑压压的一片。了麻石桥不远便是外婆家。

这是以楊氏命名的山冲里最大的一片屋宇。槽门上方有“楊家大屋”四个大字嵌入,院子很大,十几户房舍都是那种老式的土坯砖,墙体用泥灰成。几乎每户有一个天井,天井用砖块石头青条成四方型,天井常年有水,水沿着槽积聚,清澈见底。

透过天井,在室内就可以晨朝霞,夜观星斗。屋场的前面有一口大水塘,这是公用的,老屋的妇人们常有意无意的聚在水塘边,将家里的被子衣服在这里清洗,一边家长里短,一边敲打着麻石上的衣物,棒槌串起的小村故事和着欢声笑语溅起朵朵浪花。

周边除了菜地就是稻田,屋场后面便是山林、茶园,云雾缭绕。特别是那片茶山到了阳春三月,一行行,一簇簇,像一条条绿色的波纹,在清爽中荡漾

只要这个时段回到外婆家,我就会邀上屋场的几个女孩儿,上山去采茶,将小小的嫩叶采摘在背篓中。

茶树中有一种茶泡(不记得准确的名字),叶片厚厚的,往往隐蔽在层层叠叠的茶叶中,这种茶泡涩中带甜,孩子们常拿来当零食吃。

屋场中稍大的小娟每次都能最先到,我们便一阵风似地去,那欢快的笑声,如一串串风铃,在山间。

回想当年的情景,似乎仍陶醉在那种“春芽嫩叶雀舌尖,长嗅深吸透脾鲜。玉盏沸泉舒碧卷,轻呷慢品忘尘缘”之中。

在我的印象中,外婆中等个,长得玲珑精致、小家碧玉,一头自然卷发(我和母亲的卷发像极了外婆),起话来柔声细语,妥妥的大家闺秀。

外婆知书达理,勤奋能干,待人善良热情,在坝冲口碑很好。其实外婆是外柔内刚,骨子里性格很要强,因为外公去世得早,五个儿女都是外婆拉扯成人。

一个寡妇,没人衬,农田作,耙,家里家外,在苦难与磨炼中外婆度过了不寻常的岁月。

我母亲是老大,婚后,和父亲双双下河成了船民,漂泊在大江南北,四海为家;

二舅成了一名建筑工程师,远离故土;

姨妈也嫁入了他乡,只是他们将血缘基因的根仍然留在了大山深处——楊家大屋场

大舅与小舅仍然留在了坝冲外婆的老屋场。

外婆独立居住,与小舅的房子紧挨在一起,土砖屋沿山坡而建,呈“丁字型”,处于屋场大院的最里边。

门前有一口水井,用水时,将竹杆一头的铁丝绕成钩将水桶勾上伸到井里面打水,这种井水一年四季都是凉嗖嗖的,烧开后用自制的茶叶泡茶甘甜清香。外婆用井水做的泡菜、坛子菜也是一绝,远近闻名。

我从小和外婆的感情很深,我还依稀得,每次我和母亲外婆家,只要见我脆嫩的声音,外婆裹着的那双小脚便会快步出来迎接,笑眯眯地将我拥入怀中,问长问短。

那时乡下还很穷,但外婆会毫不吝啬的将土特产、平时舍不得吃的鸡蛋、糯米,变着法子做成美味佳肴我吃。我最喜欢糯米饭,炒糯米饭是外婆最拿手的。

每次回外婆家,母亲就会在集市称点肉,外婆把肥肉炸成油后,将油渣和红枣捣成小粒,与糯米拌在一起,再将肥肉炸的油放在锅内,稍加水反复拌炒,这样用柴火炒出的糯米饭,黄灿灿,香喷喷的。

还有从明旺的火炭中,掏出的热乎滚烫的红薯,剥开焦黄流油的薯皮,香甜可口,鲜嫩柔软的味道儿,也一直留存在我的记忆深处。特别是我喜欢吃的苦瓜皮、南瓜皮和豆角皮、油炸红薯片之类的土产品,外婆每次让我带回家当零食吃,以致于我的味蕾中,满满的都存留着外婆的味道。

自从外公去世后,外婆就抽食水烟袋,烟具一头气,一头食,两头上,中间一处水、烟,食时,烟气穿贮水的地方,既可掉一些烟气中的杂质杂气,还能出“咕噜噜”“咕噜噜”的声响,犹如鸟,听起来十分悦耳。晚上,外婆还要坐在床上抽上一两袋烟,我便在“咕噜噜”的声音中安然入睡。

任岁月变迁,外婆的老屋、外婆的小脚、外婆的水烟袋、外婆对我深沉的爱,都在我心中留下了隽永的印痕

炊烟、狗吠、鸡鸣以及孩子们的啼哭和嬉闹声,世世代代萦绕楊家屋场的上空,带给人间烟火生生不息的传承。

在这片土地上,每一个生存者都是生命中的过客。我的外婆、我的父母亲、我的舅舅们相继化作了一片片凋谢的落叶,埋葬在了自己的故土——大山的泥土深处,将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交给了大山,把人生的驿站当成了终点

一年又一年,我把大山当作寻根之旅,每一次走进大山的腹地,就像能见到久别的亲人。虽然他(她)们随着落叶化作了泥土,但他们对我的挚爱与关切总是在我无数次的梦里出现。

前年我去了一次母亲的故乡——外婆的老屋。山村的变化就像肥壮的春蚕,一层层褪去老旧的驱壳,一针针一梭梭编织成了华美的锦缎。过去的山村小路已变成了宽阔的柏油马路,公交车可以延伸到山冲。外婆的老屋——楊家大屋场,已荡依无存。

一栋栋民宿楼宇拔地而起,餐馆酒店、商铺超市、娱乐场所,随处可见。这里已不叫坝冲城建制后已成了社区,村民都成了居民,65岁以上的老人还享有社保工资

我心中的大山已不再是穷乡僻壤了,城市的文化元素融入到了乡村后,村民的文化生活红红火火。表弟的家从土坯屋也换成了农家大院,有餐饮、棋牌室、卡拉OK厅、垂钓休闲,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楊家大屋的子子孙孙们,传承着祖先们的血缘基因,怀揣着对这片土地深沉的眷恋,耕耘着自己的希望与梦想。

外婆,已经离开我们半个多世纪了,但外婆的灵魂,依然飘荡在这个曾经叫坝冲的上空,守望着这里的青山绿水,守望着她曾经生活过的老屋。

随着岁月的流逝,我大山远了,身处山之外,大山虽然不在我的视野里,但在我的情感中,我向往的大山,那里有我深爱的外婆、有我血脉相连的基因、有我的思念、有我的爱意情长


刘翠英,湖南株洲市人。中共党员 ,原任湘潭市雨湖区政协副主席。湘潭市作协会员。银发写作服务站湘潭二站站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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