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闲日短/天亮八点半/下炕喂羊
架火烧水/打杂闹毛/就到了晌午/打水喂羊
天气好的日子/出去滩里胡溜达/一晃天黑/回家喂羊
刮风的日子/坐热炕上/画画写字/一抬头天黑/下炕喂羊”
——《冬日》
这是1月23日,“田鼠大婶”裴爱民在社交平台上发布的一首诗。裴爱民和弹钢琴走红的建筑工人大叔一起,收到了现场观看央视春晚的邀请函,这位来自甘肃民勤的普通农妇,将田野上的诗意带到了更大的舞台。
作为“三农博主”的“田鼠大婶”,虽然只有初中学历,但是她和万千家庭里平凡的农村妇女一样,脸颊红润,眼角的纹路里有着对生活的乐观,而真正让公众熟知的,是“田鼠大婶”的另一个身份——“作家”。1月23号上午,封面新闻记者采访了正在北京受邀观看春晚彩排的“田鼠大婶”裴爱民,她始终用“姑娘”来称呼记者,听起来格外亲切,言谈中的那份质朴与率真,就像一位邻家大婶。
01
萌芽
小时候数学不太好,特别喜欢语文课本
“田鼠大婶”原名裴爱民,是甘肃省民勤县薛百镇上新村的村民。用她的话来说,“我一直在庄子上生活没有出去过。”但即便如此,写作的种子从她小时候就已在心中种下,一直持续至今。
裴爱民在与封面新闻记者聊天中回忆道,自己上学比较晚,小时候很少有课外书,平时生活里只有课本,所以她的启蒙就是从那时的语文课本开始。
“姑娘,你知道吗?我就是数学学得不太好,但特别喜欢语文书上面的那些课文,我就一遍遍地读,像比如小灰兔和小白兔帮老山羊挖白菜,还有山羊妈妈带着小山羊去菜园收菜,还有要下雨了,小白兔去山上找妈妈了,还有猴子捞月亮了,好多的课文我现在都特别熟悉!” 一说起小时候语文课本里描述的场景,裴爱民止不住地兴奋。根据她的描述,她在生活中看见什么,她都会想把它写出来,“我们的生活中其实也有很多的故事,我就想,我要把它写下来,很多的时候灵感突然就冒出来了,我并没有刻意地去想怎么写。”
02
天赋
一首“麦苗”的诗产生写日记想法
裴爱民的写作天赋,其实从小学开始就已经展现。一次在以“麦苗”为主题写诗的作业上,她写着“早晨的麦苗挂着亮晶晶的露珠,好像就是轻轻一晃便是满地的珍珠。”她的诗受到了老师的当众表扬,裴爱民说:“原来我也可以写得这么好。”从那时起,她就产生了想要写日记的想法。
但是坚持写作这条路并非一帆风顺,中考的时候,因为主科数学是裴爱民的一大弱势,落榜后的她只好选择回家,早早投入了家庭与生产。但在裴爱民的家乡,这个大多数人都专注于种田劳作的地方,结婚成家后还要坚持写作爱好的人确实不多见,为了不让街坊邻居误会自己是个“不务正业”的人,裴爱民只能找机会悄悄看书写字,“每一次想要写东西的时候,看见有人来了就赶快地把纸和笔藏起来,后来有了手机可以写,就把手机装在袋子里,然后装模作样地快快干活。你都不知道,庄子上很少有写作的人,就是怕别人看见笑话,但是如果不写,你自己又不甘心。”裴爱民说,家里有两个小孩需要照顾,还有家务要做,那时候写日记这事就断断续续地在进行。后来,随着社交媒体的兴盛,她的写作之路也迎来了转机……
03
转机
“会写诗的婶子”成“田鼠大婶”
提起“田鼠大婶”这个称号的由来,裴爱民说,还要从2011年她注册微博账号说起。那年庄子附近来了一些甘肃农业大学的学生来种试验田,其中一个学生碰巧看到了她正在拿纸笔记录当天的蓝天白云,“婶子,你还会写诗歌!”随即就向裴爱民推荐在微博上写日记的便捷方法,机缘巧合下,这位学生为裴爱民注册了微博账号,而“田鼠大婶”正是当时起的账号名字。裴爱民跟记者说,她以前特别喜欢《安徒生童话》里拇指姑娘,喜欢她的勤劳和善良,感觉自己像一只勤劳的田鼠,在庄稼地里忙碌,于是就起了“田鼠大婶”这个名字。 从那之后,她又开始像写日记一样在微博上坚持写,再也没有停止过。
虽说“田鼠大婶”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但是现在裴爱民在写作这件事上,依然按照自己的节奏,一步一个脚印。裴爱民向记者讲述,因为家里地比较多,所以其实每天都很忙,白天的时候只能在手机上给自己的灵感打个草稿,到了晚上再写下来。她还向记者解释了有网友疑惑为什么她经常到了晚上11:30才发微博,其实是因为她吃完晚饭就已经10点过了。“我有时候是一边洗脚一边写,有一次太困了,还差点把手机掉洗脚盆里,然后我一下就醒了。”她打趣地说。裴爱民表示,她每天给自己定了要求,有灵感就要马上写下来,什么时候写完了才上炕睡觉。
04
收获
除了稿费,还有大众的好评
“天道酬勤”,在“田鼠大婶”身上得到了体现。2022年9月,裴爱民的《田鼠大婶的日记》正式出版,书里收录了裴爱民约20万字的微博日记,还有44张她用蜡笔画的插图。
裴爱民向记者回忆,四年前,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的编辑张华私信她,想将她的文字进行出版,起初,一听不仅不要她给钱,还要付她稿费,裴爱民是不相信的,直到张华真的从武汉过来与她详谈之后,双方的真诚让这次合作很快定了下来。“我说我只是个农民,我写的只是我们庄子上一些日常事儿,想着是不是要把微博里的日记再好好修改一下?”裴爱民问,不过出版社恰好就是中意她这样本真质朴的文字,没有功利性,也就没再让她修改了。
这本《田鼠大婶的日记》,除了真诚质朴的文字为人称道,里面出自裴爱民的插画也是颇为灵动,说到底,这倒也是“无心插柳”。裴爱民说,当初在整理好文字给出版社寄过去后,他们又想要一些照片原件来配文,但是由于以前存图的手机早已更换,又想到大多数小孩子们比起读字更喜欢看画,于是就自己琢磨情节来画画,最后的效果比预计的也更加朴实生动。就这样,经过了出版社编辑好几轮的修改和评审,《田鼠大婶的日记》这本书终于在2022年9月中旬正式发行。
裴爱民的书一经发行,收获了大众的好评,有人说:“她的作品,有诗、有美。”但是在裴爱民眼里,她认为其实每个人眼里都是有美好的,都是有诗的,只不过是爱好文学的人会把自己的心境表达出来。“但是我确实是抱着乐观向上的心态去发现美好,可能这一点跟悲观主义的人所关注到的不一样。”或许是由于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裴爱民总是能比周围人更能感受到天地自然想要对人们诉说的衷肠,但究其缘由,她自己也无法完全解释,“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整天都在庄稼地干活的原因,我的生活就是在那种环境,但我能感觉到自然环境里,我们的庄稼每天都在生机勃勃地生长,心情也会随着变好,心情好,人生就会好,你说对不对?”
当裴爱民被问到,现在写这些日记,最想给读者传递一种什么样的理念时,她坦言,自己一开始只是想记录一下生活的点滴,但是有更多人关注到后,她表达内心的想法也更加迫切,很想把自己看见的景物写下来跟大家分享,让更多人了解到乡村生活的独特魅力。“我现在好像越来越有劲了,就每天越来越想快快地写出来,让外面的人看见,而且别人还会夸我,别人夸我就高兴!”
会写诗的
“田鼠大婶”
封面新闻:当您收到央视春晚邀请的时候,是一种什么心情?能给我们描述一下当时的情景吗?
裴爱民:刚开始他们一点儿都没跟我说,我不知道,我就在我们家后院喂羊,我们家丫头就跑去叫我了,她说‘妈妈,来了好几个哥哥姐姐’,我就从我们家后院过来,衣服都没有换,就直接出来了。出来我就看到了接我来的那几个姑娘,她们就过来叫我,我先让她们进屋,她们说先不进,说的是先让我看看信封里面装的是什么,我打开一看,就是一张红色的卡片,写着“春晚等着你”。我想着是不是让我在除夕夜那天坐在电视前面看春晚,她们就笑了,说是到北京去,在春晚现场看春晚,她们领着我。当时别提有多高兴了。
封面新闻:您之前说过不会用电脑,平时发表那些文章是您自己手写,然后您女儿帮你给打出来?
裴爱民:一切都是我手写的,写了好几大本子了。就我们家丫头放假来的时候,她就教我在电脑上打字,我就是打字特别慢的那种,就是用一个指头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找,我就感觉还不如我在用纸写,但我还是慢慢学着打。刚会用微博的时候,我是在用笔在纸上打草稿打好了,然后再打到手机上面,后来手机上打字熟练了后,我所有发的这些微博基本上都是用手机打出来的。
封面新闻:接下来有想要继续出书的想法吗?
裴爱民:我不着急,顺其自然。出版我的书,出版社他们要投入很大的一笔钱,如果他们不是免费给我出,我自己都出不起,就算是我自己不掏钱,我也不能把出版社的钱浪费掉,我就应该好好对待这个事,我也好好地画,好好地写,然后再认认真真地实施。
封面新闻:您现在觉得你最享受的一种生活状态是什么?
裴爱民:我就想还是像我以前的那种生活,我种一些庄稼,不要像以前种得太多了,因为太多了,我的精力也跟不上我,然后有更多的时间用来写字画画,再把我们家的羊喂上就够了。
图据受访者和中央广播电视总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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