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折时刻：从“沪西歹土”到“良土”| 沙青青讲《孤岛岁月》| 繁花

    喜马拉雅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沙青青。这一讲我们会聊一聊孤岛时期究竟是如何落幕的，以及歹土最后有没有变成所谓的“良土”。

    1941年12月，日军偷袭了珍珠港，太平洋战争正式爆发，日本正式向英美宣战。随即，日军也就马上进驻了上海的公共租界。这一段经历对于当时的上海人来说，也是一个非常重大的事件，从开埠以后一直延续到1941年的公共租界在这个时间点戛然而止。对于当时的上海人来说，可谓是一件大事件。我这里所指的上海人，不光是中国人，也包括当时旅居上海的一些英美侨民。

    大家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一部老电影，名字叫《太阳帝国》。这本书也是根据著名的日裔英籍的作家石黑一雄的小说所改编的，也是描述了当时租界被终结前后，当时这批留在上海的英美侨民的经历和所见所闻。还是个蛮有意思的电影，大家可以找来看一看，也是著名导演斯皮尔伯格所拍的。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当时战争的情况之下，法租界还没有在第一时间被日本人所正式地占领和控制。因为当时的法国，名义上的政府是所谓的维希法国，它跟法西斯国家之间维系着这样一种傀儡政权的关系。所以出于给维希法国面子的考虑，当时的日本还没有正式地进入那个法租界。但是实际上面通过各种各样、非正式管道，也开始实现了对法租界的实际上的控制。整个孤岛和整个租界在1943年的这样一个时间点，正式被中断了。

    因为法租界那段时间也被日本人正式地控制了，所以说孤岛时期正式落幕。整个上海就是被日本人控制，整个上海可以认为是沦陷了。在这样一个情况之下，歹土的空间似乎是不存在的。我们前面也提到过三界四方这样一种复杂的政治格局，在上海被终结了，变成了日伪独大，控制了整个上海滩。这样一个情况之下，那所谓的歹土，是不是还会继续存在下去呢？

    我们前面也提到过，当时在上海的沪西地区，为了解决所谓的歹土的问题，也成立了所谓的沪西特别警察署。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控制整个沪西地区的治安，能够结束歹土的状况，把所谓的歹土变成所谓的良土。

    当然，这是一个开玩笑的说法。实际上来看，这一切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歹土非但没有变成良土，反而变成了一个更加黑暗的、罪恶的深渊。当时有一位瑞典记者，他叫卡尔·埃斯克隆。他曾经就写过这样一个报道，报道什么呢？报道1941年时候的歹土，也就是沪西这片区域，他认为这一块区域非但没有变得更好，反而变成了赌博、毒品以及犯罪交易的安全港。

     当时的沪西警察总署，与其说它是个治安机构，更不如说它自己成为了一个最大的黑社会。它垄断了当地的各种各样的地下犯罪市场，甚至直接插手和控制赌场的经营以及毒品的交易。在这样一种情况之下，你也可以想象一下当时所谓的沪西歹土，只可能变得越来越糟糕。

    另外，我们还可以继续再引用一位西方记者的看法。当时对上海的描述曾经是有过这么一段很生动的说法。这位记者名叫玻西·芬奇，他对当时日本占领上海有过一段非常生动的描绘。他这样写到，现在上海已经成为了一个邪恶和暴力并存的城市，是富裕的、令人难以置信的贫困并存的城市，是轮盘赌的轮子飞旋，枪声频频响起，祈祷声充斥各处的城市。上海再也不是那个始于1937年世界巨变中心的上海，它如今永远地生活在恐惧和飘忽不定之中。爆炸与破坏、非正常的贸易、通货的混乱，以及日本人的狡猾的渗透，以及难民的涌入，以及物价无休无止地上涨，，让上海变成了一个难民与歹土并存的俗不可耐的城市。

    这就是一个非常生动的描述，对于当时上海全部沦陷之后的一种叙述。我们也可以想象，对于当时普通的上海市民来说，无疑是生活在恐惧和焦虑当中。他们对当时的社会治安的恢复和秩序的恢复的渴望也是非常的强烈。

    但是整个上海，随着进一步全面的沦陷，并没有变得好转，反而变得更加糟糕。日军的占领，使上海人留下了非常苦痛的回忆。当时日本人将所谓他们的新秩序强加给了所有的上海人之后，导致上海从一个世界性的国际都市，逐渐一步一步沦落到了一个所谓的犯罪之城。在这个程度上来看的话，整个孤岛时期的落幕，也象征着上海，它从一个世界都市的位置上面，进一步沦落和滑落了。

    当时的上海，已经不是原来的繁华的世界都市上海了。它成为了一个战争、罪恶、阴霾之下的、一个没有希望的城市。1943年的时候，当时的国民政府也跟美国和英国签署了两个新的条约，分别是所谓的中美新约和中英新约。

     当时的美国和英国为了要支持中国抗战，保持这样一种盟友的身份，自愿放弃了所谓的在中国的特权，废除了自满清以来的各种条约以及治外法权。直到这个时候，中国的司法权才真正地独立。比较有意思的一点，就是说在未来要赶这样一个时间点，当时的汪精卫政府在得知当时躲在重庆的国民政府要跟英美签署所谓新约的消息之后，也是抢先一步，在上海收回了所谓的租界。然后希望能够把收回租界的功劳，记在自己的头上面。

    当然我们都知道，在日本人的控制之下，这样一个傀儡政府所做的行为，只是一种非常无意义的荒唐之举而已。但是，随着英美租界也就是所谓的公共租界的收回，以及法租界的收回，上海的租界历史在1943年落下了帷幕。孤岛时代的结束和租界时代结束，也为上海拉开了这样一个新时代。但在1945年日本人被赶走之前，当时的上海依旧是处于黑暗的状态之下。实际上包括魏斐德在这本书中讨论的上海歹土的状况，直到1949年上海解放之后才有所改变。

    同样，我们再以曹家渡为例，上海市政府也就是1949年以后对曹家渡地区的整顿，从解放之后就陆陆续续地展开。先是整顿环境，增设夜校，恢复当地的一些交通电车，抓捕所谓的黑恶势力。同时随着工人阶级的地位在这个城市当中的提升，也让曹家渡的失序状况，重新被纳入一个城市的统一规划当中，也让这个地区慢慢洗脱了贫穷、肮脏、治安混乱的无门状态。至于改革开放之后，曹家渡商圈也成为了上海现在非常热闹的这样一个商业区。

    当年连接曹家渡与静安寺之间的一些相关城市规划，也终于得到了实现，也让曾经沦为歹土的曹家渡地区有了新的发展机会。以至于现在的人们去回望那个时代的话，很难想象这片区域在当时居然是沪西歹土的核心区域。所以说，真正歹土何时变成了良土，那可能还真的是要等到上海解放之后。

    在当时的情况之下，对于当时的上海人来说，很难想象他们眼中的这一片歹土，在日后能够真正变成了一块能够让人民安居乐业良土。

    回到魏斐德的这本《孤岛岁月》。这本书中描绘的上海歹土，并非是我们传统想象中的老上海的这幅样貌，更不是我们前面提到了很多租界内的繁华景象，而是一块非常独特的、非常小的特别的区域。

    这个特别区域和特别时段，在上海史上留下了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那是因为这个时间段，成为划分上海史前后的时代坐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上海的歹土以及孤岛时期的这段岁月，对于上海人来说，对于上海史来说，是一个并不乐于被拿出来仔细检讨的部分。

    因为它似乎代表着一个比较黑暗时代。但是同时我们也必须意识到，这段时期对于上海来说也是重要的时代的组成部分，因为它成为了一个划分上海史前后的一个重要的指标。孤岛之前孤岛之后，成为了两个上海。同时，上海歹土也成为了见证孤岛时期的非常重要的指标性的区域。通过对上海歹土区域的研究和一些剖析，我们能看出上海史的另外一面。

    这一面同时也是上海史中非常重要组成部分。对于今天的上海，以及认识现在的上海文化有着独特的意义。魏斐德在《孤岛岁月》这本书当中，并没有详细地去描述所谓歹土这片土地上面族群的构成。换句话说，他没有把视野放在这个歹土上面的人的一些具体的生活状态，而是通过档案的梳理，为我们勾勒出了这样一个大的时代背景。

    如果我们现在在此基础之上，进一步去挖掘生活在歹土上面这批人的生活状态，似乎能够咀嚼出更有意思的一些话题，为我们探究当时上海的一些流变提供一些更崭新的角度。当然了，这也是日后研究者所需要做的事情，也是我们做上海史研究的时候一些可能的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