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今生念 (1)

第三十七章    今生念   (1)
       我起身踱步到亭栏边，一手扶住栏杆不动声色地擦去滚下脸颊的泪。
　　三生三世，啸，你何苦如此痴迷？
　　那么，我又何苦如此痴迷，如此的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情到深处，便不会在乎谁给谁的伤痛了，只要知道你的消息，看你一眼，一切，便也足矣！
　　如果还有来世，我只想做一株荷花，花开花谢，零落成泥，与谁都无关！
　　“妹妹，怎么了？”不知王后何时站在了我的身后，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语含哀伤，关切道：“妹妹身体不好，万可不能再伤情。”
　　“无碍”我淡淡道，对于王后的关切之意觉得有些厌恶，道：“谢姐姐盛情，我们走罢。”
　　王后不笨，她当然知道我已经同意去她的佩宁宫了，便欣然道：“我叫软轿来。”言罢吩咐了她身后的两个宫婢几句，那两个宫婢便匆忙离去了。
　　我在栏杆边的木椅上歇息了片刻，待软轿来后便由两名宫婢搀扶着坐了上去。
　　王宫甚大，王后的佩宁宫距我的沁荷宫也有一段距离。因我心头难受，坐在软轿上我便垂下眼帘闭目养神。
　　七月的天气，即使有风也是热的。阵阵热风拂过，吸入鼻孔的满是幽幽的香气。这种香气我最熟悉不过了，是荷花的香气。早就听说王宫处处皆荷塘，记得初入宫的那会儿，也是因为我对池塘、荷花已经见多不怪了，步行之处虽荷宫廷，但我只当碰巧王也是喜欢赏荷，因为，听说天底下文人雅客喜欢荷的确实也不少。
　　直至今日，我才知，王为什么如此钟爱于荷花了，以至于王宫内外满是池塘，只因千万年前我是荷花精。
　　走了一段路程，我睁开眼睛，只觉满地金光晃的眼睛有些丝丝发痛。我揉了揉眼眶，忍不住还是放眼望去。
　　七月荷花正艳，映天的绿色，望之能让人轻而易举地忘俗，只想站在池塘边静静地感同荷花的那份静谧。
　　“这些荷开得真美，难怪喜欢荷的人那么多呢！”王后赞叹道，脸上淡淡地笑，目光平静地扫过池塘中的荷，瞧了我一眼，继续道：“妹妹额上的荷胎跟池中的荷一样美，难怪王会那么喜欢你。“
　　”都说我是荷花精，姐姐相信鬼神之说吗？“我不动声色地问，注视着王后的神色，不待王后回答，便道：”反正我是相信的。“
　　”有何不信？我也信。“说这句话的时候王后的眼色明显冷了几分，说话的语气渐渐弱了下来，几乎听不清楚：”妖又怎样，神又怎样……“
　　余音未断，天空中突然刮起了大风，王后急忙喊道：”落轿。“言罢又冲着我说，还好我的佩宁宫也快到了。”
　　“还真是巧呢。”在宫婢的搀扶下我下了轿子，转身不禁被映天荷叶泛起的层层波浪所吸引。
　　见状，王后走过来，抓住我的手腕，”我宫中的荷花比这儿的可要美多了，我们快进去罢，可别吹坏了身子。“
　　王后说的真切，我也就随她踱进了宫门。
　　在王后的佩宁宫用过午膳，再看天气已是风和日烈。
　　喝了几口膳后茶，跟王后随意的寒暄了几句，我提出要到王后的庭院去逛逛，道：“之前听姐姐描述佩宁宫妹妹倒想去逛逛了。”
　　“看大热的天”王后瞟了一眼门外，朱唇吹了吹飘浮在茶盏口端的热气，“我只恐妹妹身子经不住外面的烈日，心想着待太阳下了山我们再去走走。”
　　“真是让姐姐费心了，我本是山村野外出生长大之人，可哪有姐姐说的那么娇气了。”我站起身来，道：“看我这不都好好的嘛。”
　　见状，王后起身款步踱到我面前，笑道：“真是个调皮的丫头”说着抬手在我头上轻轻拍了拍。当下我心中一暖，此时只觉是孤香姐姐站在我面前，口中满是关切之语，“子荷，这是我专门为你晒的‘雨花’和‘清心朵’，你身体不好这两种花茶可有顺气安神的功效哦……”
　　记得那时孤香姐姐总是给我留许许多多她在山间摘的野果野菜野花什么的，她说那些野生的东西比家里的有营养，像我身体这么弱的人因多食用野生的瓜果蔬菜才好，我打趣她道：“难怪孤香姐姐越长越好看、返老还童了呢，原来都是吃野生东西吃得呀。”说完我就撒腿跑了，然后孤香姐姐就追着我满林子的跑。
　　“妹妹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王后凤指在我面前晃了晃，随即伸手给我理了理衣服，道：“既然妹妹是个屋里呆不住那我们就走罢。”
　　“是，姐姐。”我敛了飘渺的心绪跟随在王后身后。
　　来到殿门外，软轿已经候着了。我和王后相继坐了上去，两旁除了相随的八名宫婢外还有两名宫婢各自端着装满水果的冰盘和茶水。待坐稳后我将一名宫婢手中的冰盘接过来，盘中放着我喜欢的荔枝和葡萄。
　　轿子稳稳抬起，我剥了一颗荔枝准备喂到嘴边时身后一个声音喊道：“禀王后，宫外有一名男子疯了似的要闯进来，说是荷娘娘的……”说到这儿那名宦官偷偷地瞟了我一眼低下了头。
　　“是什么，快说！”王后身子慵懒的靠着轿子，看也没看那宦官一眼，随手不经意地剥着荔枝。
　　那宦官又瞟了我一眼，支支吾吾的嘴里也说不清楚什么。
　　不管怎样总不能为难一个做奴才的，原本我就想这王后岂会有这般的好心邀我到她宫中赏荷？
　　我淡淡道：“但说无妨！”
　　“是”宦官道：“那男子说他是娘娘的旧相识。”
　　指间蜕了皮的荔枝晶莹剔透、冰冰凉凉的甚是舒心，却是无心再品尝了。
　　“落轿”我随口喊出，起身命那宦官道：“请他到本宫的沁荷宫候着。”
　　“是，娘娘——”
　　见那宦官的身影远去，我轻步踱到王后面前，福了福身，道：“让姐姐见笑了，妹妹恐是不能再陪姐姐赏荷了，妹妹告退！”
　　言罢，不待王后答言我便上了轿子命他们回宫。
　　敢在凌啸门前直言是我柳子荷相好的这世间除了柳玖外恐怕是没有他人了，若是往日里他这样的行径被我遇上了我定是会生气，但想万年来他对我的这份痴实属不易，如今他的种种行径我又怎好怪罪，只希望这件事传入啸的耳中时我还能保得住他的性命。
　　一时，我竟是觉得愁丝万缕缠住我的心、堵在我的胸口处不能呼吸了。
　　我捶了捶胸口，再抬头想呼吸点温热的空气时轿子已慢慢落下，宫门口两边的宫婢和三四名宦官恭首上前，齐齐下跪行礼：“参见娘娘！”
　　我抬了抬手示意他们起身，自个准备起身下轿时，前面的两名宫婢利落上前来，道：“娘娘安好，奴婢们伺候娘娘来迟，还望娘娘降罪。”说着二人便跪下了，身后个别的宫婢和宦官也齐刷刷跪了一地，还没等我开口，又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风尘仆仆的脚步声，随即跪拜声传来：“末将可庆耀拜见娘娘——”
　　我这才想起，我遇难时是王救我回宫，当时他们都还在我家，许是知道了事情的状况后，一个个的今日才赶回了宫。之前倒是我疏忽大意了，普夕和普怡没在我身边伺候，我倒是给忘了。
　　“快快请起……”我扶普怡和普夕起身，感激道：“辛苦你们了，跟着我白白的遭了那么些罪，一路上你们都还顺利吧？”
　　“荷娘娘承蒙王的庇护，还会记得我们这些刁斗小民们的生死吗？”
　　听这声音自然不是他们这些人中任何一个敢说出口的，这么熟悉又带着刺的声音除了柳玖还能又谁，也就是他敢这么对我说话了。
　　“你们都先下去歇着！”我正声道，本想厚赏他们，不过看此刻的形势我怕是不能再多说什么了。
　　“娘娘还真是会体恤奴才们。”待他们退下柳玖冷言热语的道，一只手随意地蹭上我袖口，“王的女人到底就是尊贵，这样的衣服若能让我得上一件，想是拿到我们县上做衣坊所卖得的银子都够养我家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