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自内心地为他人感到高兴,是一种能力,也是一种福气。
2023年11月,河北富豪解克锋在警方帮助下,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儿子解清帅,至此结束了历时25年的漫长寻亲路。
一个家庭团聚了,这是人间喜剧。
在追踪过程中,执法部门重拳出击,多地公安通力合作,被拐卖家庭长期互助。
创伤者之间的互助,如火中凤凰,演绎出动人的一幕,解克锋等人在痛苦中绽放出的大爱,让他今世亦如在天堂。
他找到了自己的孩子 也让20个家庭重新团聚
解克锋是一个有能力和福报的人,他的逆袭故事鼓舞人心。
据报道,解克锋儿子被拐走后,“拐入地”距离“拐出地”仅50公里,解克锋曾寻遍天津、北京、河南乃至全国,但他只距离儿子50公里,不到一小时的车程,解克锋却需要25年才能走完。
儿子丢失的那年,解克锋27岁,农民出身的他最初在工地打工,后来做了小包工头。
为找儿子,夫妻俩放弃工作,花光积蓄,山穷水尽。解克锋这才明白,只有赚了钱才有能力找儿子,于是他抓紧搞事业,为25年后迎回儿子的高光时刻奠定基础。
关键的转折发生在2000年,随着第四次全国打拐专项行动启动,DNA技术开始广泛应用,解克锋成为河北省第一个采血入库的寻子者。
解克锋自渡不忘渡人,寻找孩子的25年,他开坏了6量汽车,4辆摩托车,还帮助20个家庭找回被拐子女。
至今没有找到孩子的寻亲家长杜小华表示,对于寻亲家庭来说,解克锋就像个老大哥一样,只要是寻亲家庭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找到他,他都会尽可能帮助,解克锋做到了“仁”。
正因为如此,当解克锋找到孩子的那刻,郭刚堂、杜小华、杨妞花这些受害者,都对解克锋表达诚挚的祝福。
像解克锋一样,被拐卖家庭积极自救,相互救赎。
杨妞花追击人贩,最终让余华英落网,同时牵出一连串拐卖案件。郭刚堂寻子24年,骑行40万公里,骑坏了10辆摩托,孙海洋在14年间,走过全国26个省份,搜集过成千上万个走失儿童的名单。
相互救赎,方能走出苦难。
解清帅被寻回,起因是另一名被拐25年的女孩杨妞花追查人贩子余华英,迁出萝卜带出泥:11月27日,余华英的丈夫王加文被抓,沿着王加文的线索,多地公安联合办案,相互比对的过程中,牵出了解清帅的线索。
解克锋父子团聚,余华英罪有应得,杨妞花姐妹团圆,想不到比这更美好的结尾了。
找到孩子的那刻 却失去了孩子
寻回被拐子女,不等于重获亲子关系。
有人评论,在解克锋和解清帅父子相认的视频里,解清帅表现得有些木讷,不像解克锋那样激动。
在视频中,解清帅一脸懵逼,对于父亲解克锋提出给他买车,解清帅说“是不是太快了”。
人生的大起大落来得太突然,对亲生父亲准备好的车子房子,解清帅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这其实是人之常情。
人生无常,造化弄人,原本幸福和美的家庭,因为人口拐卖转瞬之间四分五裂,甚至家破人亡,父母撕心裂肺,孩子也存在身份认同和成长之痛。
西北大学李钢教授的《被拐儿童生命历程变迁与原生家庭融入研究——基于寻亲成功案例的实证》指出:在已接触的案例中,成年被拐者主动融入家庭的不到三分之一。
他在接受南方周末采访时称,被拐者父母访谈时经常提到一句话,“找到孩子的时候,才真正失去了孩子”。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被告知,一直以来朝夕相处的父母,是从人贩子手里买下你的养父母,你的第一反应如何?
天翻地覆的认知错位,很容易将人的情感撕裂,这个时候,带来改变的恰恰是原生家庭的父母,而被动接受这种冲击的,是孩子。
在巨大的冲击和震撼面前,木讷不是很正常吗?
解克锋是幸运的,解清帅已经明确要回到亲生父亲身边;
杨妞花找到原生家庭的时候,父母因为悲痛欲绝已经去世;
电影《失孤》中,由刘德华饰演的父亲的原型郭刚堂,在寻访儿子24年后,儿子最终选择留在“养父母”家,表示要为养父母养老送终。多年的痛苦和委屈,已经让郭刚堂豁达无碍,他表示,理解孩子的选择,就当自己多了个远房亲戚。
还有很多父母至今在苦苦寻觅子女,人海茫茫,不知生死。
人生际遇没有规律可言,多的是同命不同人,同人不同命的无奈。
南北朝时期,梁朝的范缜曾经用“人生如树花同发,随风而坠”,来诠释人的命运:有的花瓣落在厅室中,有的花瓣掉进泥淖里,幸与不幸,高低贵贱,如同盲盒,是一种随机的结果。
有人似乎天生的坏
2023年11月28日,杨妞花与拐卖她的人贩子余华英在二审法庭见面。
杨妞花1990年生于贵州织金县,1995年冬天被余华英拐卖至河北邯郸。余华英一开始是作为邻居的身份出现的,表面上老实巴交,自己有个5岁的孩子,当她提出帮助杨妞花父母照顾两姐妹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防备。
杨妞花清楚记得余华英撕下伪装的全过程:余华英骗杨妞花去玩,把她送上火车,突然变了个人,对杨妞花拳打脚踢开水淋头,“她在哪个角落打的,怎么打的,我都清楚地记得”。
直到今天,人们才知道,余华英是11个儿童被拐案的始作俑者,最早出卖的是自己的私生子。她不仅自己犯罪,还与丈夫、情人合伙作案,恶行累累,无母性、无人性,似乎天生的坏。
余华英被捕前留下的最后一张照片,是和闺蜜逛街,余华英染了头发,衣着得体,有些富态。
在法庭上,余华英为自己辩护,称拐卖杨妞花时自己35岁,因为太年轻了,而且经济上非常困难,要生活,才走上这条犯罪道路。
杨妞花的反驳是:“你拐卖儿童的时候35岁,太年轻了,我的妈妈32岁就躺在坟里头,你经济困难要生活所以拐卖儿童,我被拐走,直接破坏了我的生活,所以13岁出来打工,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想过做违法的事情”。
余华英丝毫没有任何悔意。
2023年4月,被人贩子拐走儿子的孙海洋,第一次见到人贩子吴飞龙,面对受害者家属,吴飞龙当庭翘起了二郎腿。
为了区区几千块,让别人骨肉分离,家破人亡,没有丝毫忏悔,有人似乎天生的恶。
父母要随时警惕。
根据谷雨实验室公布的调查数据,拐卖儿童的罪犯以陌生人为多,熟人占比也非常大,熟人作案中,亲戚、父母、邻居排在前三位。
余华英虽然狠到连自己的私生子都卖过,但一开始没有将杨妞花列为拐卖目标,因为杨妞花是女孩。同样根据谷雨数据,被拐卖的孩子以男孩为多,被遗弃送养的大多是女孩。
现在,拐卖变少了。
1991年,《关于严惩拐卖、绑架妇女、儿童的犯罪分子的决定》出台,增设拐卖妇女、儿童罪,最高刑处死刑,与拐卖人口罪并存。
1997年,《刑法》规定了拐卖妇女、儿童罪,增设收买被拐卖的妇女、儿童罪,取消拐卖人口罪。
2000年,DNA技术普及,带来寻访便利。
司法实践日益重视,拐卖妇女、儿童罪入刑,加上上世纪末多次专项行动,一股合力使拐卖数量急剧下降。
近30年来出现打拐、寻亲的大量成功案例,是制度、科技与人性相结合的成果。
他们是真正的勇敢者
我认为,一个人看待世界和他人的方式,才是内在自我的真实面目。
刚刚去世的查理芒格说,永远不要处于受害者的位置,要将自己置于“活下来的人”的位置。这需要一定的心理建设。
在接受《新京报》视频采访时,檀姐说:今天的她,选择让一切都流过,将过去和未来放下,只有此刻才是永恒。她发愿要为社会带来温暖。
我想,这是她的悟。
禅宗主张“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我粗浅的理解是,要以人生无常与变幻不居作为起点,在此基础上,即便知道有可能一切都是徒劳,有可能一次次寻访最后都回到原点,但还愿意去爱,还愿意去做,如此一来,虚妄尽除,真心始生。
应无所住,并非是一种“寂灭”和消极,而是一种直面现实,认清真相的勇气。
在解克锋、杨妞花、郭刚堂、孙海洋的身上,以及在千千万万互助友爱、相互扶持着寻访被拐卖亲人的家属身上,我们看到了这种勇气。
感人、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