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夭柳续｜不负相思意24

八.昭昭云端月，此意寄昭昭

小夭睁开眼睛时，看到窗外飞扬的雪花，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她恍恍惚惚的想起来，在清水镇的那个小院，自己曾和相柳一起，看过一场朦胧的初雪。

相柳…

那个永远白衣白发，好似纤尘不染的男人。

他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既淡漠，又疏离。可小夭好像从来就没有放弃过，无数次的暗示他希望能够靠近，可相柳的回应是什么呢？一次次的推开，一次次的视而不见，最后一次见面时，他几乎要了自己全身的血，只为储备一点疗伤的药丸，小夭恨他眼中只有交易、恨他无情，最终发誓永不相见。

可是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小夭揉着额角回忆。也许因为心底深处始终没有放弃，也许因为自己早在不知不觉之间爱上相柳，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她无意窥破了相柳的真心，知道了那个笑娃娃肚子里的秘密，才终于明白原来相柳是那样深切沉默的爱着她。于是她被狌狌镜带回了过去，回到了赤水婚礼时防风邶来抢亲的那一夜，这一次，小夭没有再放弃，她看穿了相柳故意为之的冷漠，逼他承认了自己的心，最终和相柳走到了一起。他们在清水镇告别，在无人知晓的深海缠绵，她回五神山看望父王，而后相柳也来了…他受了伤，明明正在休养，可谁知哥哥也来了，他们在龙骨狱外的大海之上打了起来，小夭一箭把相柳射进了海里…

他逃脱了。

可是那些血，那些侵染在相柳白衣上的血，红的触目惊心…

小夭扶着头坐起来，苗莆赶忙跑到她身边：「王姬，你终于醒了！」

「王姬？」小夭皱眉，父王不是早将她除名了吗。

「苗莆，我还是王姬吗？」

苗莆一时没反应过来：「您…您当然是王姬啊，高辛大王姬。」

高辛？高辛不是与轩辕合并了吗？

小夭往苗莆身后看：「左耳呢？」

苗莆一头雾水：「王姬，您在说什么啊，左耳是谁？」

没有左耳？小夭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为自己醒神。而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扯过苗莆大声问道：「相柳呢？！」

苗莆简直快哭了：「相…那个那个魔头，他去了五神山，被…陛下发现了…」苗莆不敢看小夭的眼睛，「是…是王姬您，把他射入了海底…」

就如堤坝崩溃，纷乱的记忆像失控的江水一般，一下全涌入了小夭脑海——

她想起来了，那些都是真的，不是梦！

「相柳…」

小夭放开苗莆，跌跌撞撞的穿鞋就准备往外跑，而后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软绵绵的再次倒了下去。

门被踢开，玱玹一把抱住了她，瞟了一眼旁边的人：「出去。」

苗莆悻悻告退。

玱玹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夭，眼中翻涌着痛苦和隐忍，他将小夭拦腰横抱，轻轻的放在榻上，而后脱下了她的鞋子，又为她捏好了被角，跌坐在榻旁。

小夭睁开眼睛，眼中是不知何时涌进的泪，她偏头看了玱玹一眼，哽耶着唤了一声：「哥哥…」而后再说不出话来。

玱玹看着她，神色复杂。

良久，小夭感到自己终于能够稳下心来开口说话，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玱玹见到，立马也握住了她。

「玱玹。」小夭看着他，「哥哥…」

玱玹没有回应小夭的哀求，他沉默着收回了手，垂下眼眸：「小夭，为什么…」

小夭流着泪，咬住了嘴唇。

玱玹痛苦地叹息：「曾经，我以为你会和涂山璟在一起。虽然我不喜欢他，可他确实对你好，足够优秀，也足够聪明。」

「后来，你答应了丰隆的求婚。虽然我知道，在当时那样难的情形下，你是为了帮我…可丰隆是我的挚友，虽然我照样难受，可最终还是同意了这桩婚事。」

说到这里，玱玹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其实之前我也想过，璟也好，丰隆也好，只要真心对你，哪怕我再痛，也会亲手将你送到他们身边…可是，可是你为什么…」玱玹抬起头，眼眶发红，「小夭，大荒那么多好男儿你都看不到了吗？就算你都看不到他们，难道你也看不到我吗？」

小夭的唇咬出了血。

玱玹苦笑：「我知道，这么多年，你眼里只能看到，我让你和别的男人幽会来巩固我的势力，我同意你嫁给别丰隆，好让他心无旁骛地跟随我，不但笑着同意，还亲手奉上嫁妆…」

小夭无力地软坐在榻头，血迹随着嘴唇的艰难开合一点点的渗出：「玱玹，你别说了…」

玱玹沉默的抬起手，轻轻抚过小夭唇上的血：「你知道，我是轩辕玱玹，从娘自尽的那天起，我就选择了这条路，我没有办法拒绝自己的婚事，没有办法告诉别人我不愿意、不高兴，可是我全部都告诉了你。」玱玹笑起来，眼中尽是自嘲和悲伤，「曾经的我以为，这些你都能看到，都能感觉到。就算你从未想过我们会有这样一种可能，我都觉得没有关系，因为我觉得自己可以等，等你终有一天明白我的心意，等你终有一天看到我明白我。」

小夭伏下身子，双手掩住脸，身体簌簌轻颤。

玱玹看着她，继续说：「曾经，我笑看着你和璟，心里想，只要我们都能好好地活着，只要你不会像奶奶、姑姑、娘亲一样痛苦哭泣，别的都不重要。不管是我有了女人，还是你有了男人，都不重要…」

玱玹起身，蹲在小夭面前，双手扶在榻沿，仰头看着她：「小夭，我能等，我知道，你肯定是被那个人骗了。不过没关系，我愿意等，等到你彻底看清他，等到你愿意嫁给我。我什么都不在乎，哪怕你已经跟他…没关系，都没有关系。我只是希望你能把你的心分一些给我，我只要一点点，让我和你一起度过我们余下的人生。」玱玹眼中的泪落下，「好不好？」

小夭沉默着，哭的整个胸腔都在痛。她起身明明早就知道玱玹的心，可此时的她依旧在哭，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哭她自己，还是哭相柳，甚至是哭玱玹。

「小夭，你别哭。」玱玹哽咽，想安抚小夭，却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去说话，他只能猜度着小夭的心思，尽力放低放缓自己的声音。

此时此刻，他虽对相柳恨之入骨，可他依旧在小夭面前升不起一丝一毫的怒意。

小夭没有看玱玹，哭声却渐渐小了，她说：「玱玹，对不起…」

玱玹的手伸出，想像以往一样轻抚一下小夭的头，可就在要碰到小夭时，他又缩了回去。

「为什么？」

小夭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玱玹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他满腔的怒火在小夭面前只是化作浓浓的悲伤：「相柳他是我的敌人！是共工的将军，你是高辛的王姬是轩辕王的外孙女！你…你难道就不怕和…」

后面的话，玱玹生生的压了回去。

他默默地站起身，拖着沉重步子走到门边，即将推门出去时，小夭突然在后面喊住了他。

尽管此时的小夭声音哽咽，可她还是鼓足勇气大声的问了出来。

「哥哥，你是怕我和我的娘亲一样吗？」

玱玹回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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