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刘彻出京-1

第3章 刘彻出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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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章 刘彻出京-1

此刻,王娡的心陷入了入宫以来从未有过的烦乱。她忽然觉得宫中的生活太累,不是想着暗算别人,就是担心被别人暗算。于是,她因战胜栗姬而获得的喜悦渐渐退去,一种难以言状的隐忧如同窗外假山上的青藤在心中盘绕,挥之不去。她狠狠地摇摇头,试图将这些烦恼赶出自己的思绪。但她越是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就越是心潮汹涌。用过午膳,王娡觉得有些疲惫,就对紫薇说道:“本宫要歇息一会,任何人都不见。”昨夜与皇上的云雨和上半天的兴奋使得王娡感到困倦,在紫薇轻轻合上帷帐时,她已悠然进入梦乡了。王娡感觉自己飘飘然地到了一个云霓环绕、紫气蒸腾的幻境,满天星斗在她周围眨着俏皮的笑眼,一簇簇牡丹花在她的脚下铺开芬芳的道路,嫣红的花瓣被风托着,飞飞扬扬地点缀着她柔软的肩头。忽然那云彩开了,蓝天深处走出一群窈窕美女,莲步袅袅地来到她面前,那走在前面的女子是谁呢?那不是陪嫁到匈奴的紫燕姑娘么?她怎么会在这里呢?她们道贺的话像歌声一样悦耳动听,流水一样清脆嘹亮,美酒一样清润甘甜。

那女子轻轻指着前方。王娡便抬眼望去,只见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在苍穹的尽头岿然耸立,灿灿的光芒照得王娡双眼迷离。顷刻间,从殿门内飘出一条红色的绢帛,直铺到她的脚下。那女子搀扶着王娡的胳膊,温柔地说道:“皇后娘娘请。”王娡正待举步,眼前的一切却在瞬间幻化成一片血色。血色的天空,血色的云块,血色的星辰,刚才还温言软语的女子摇身一变,成了栗姬狰狞的面容。王娡低头看去,只见足尖有殷红的血迹,她不禁惊叫一声,跌坐在地,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是的,这是从栗姬身上喷涌出的鲜血,那紫红色的斑点中映出栗姬冷酷的、仇恨的眼神;那早已凝固了的血丝里回旋着栗姬绝望的、愤怒的哭声;那浸渍在锦缎纹理中的血色,把严冬的寒意渗入王娡的骨髓;那无法冲洗掉的血印,把恐惧的阴霾注入这个即将走向人生顶峰的女人心底。王娡醒了,发现紫薇正站在床前,正轻声地呼唤。她一抹额头,冷汗淋漓。“彻儿!我的彻儿!”她的目光焦急地四处寻找。

“娘娘!太子被皇上召到未央宫去了。”“哎呀!”王娡一下子跌坐在榻上,颤抖的右手抚着急剧跳动的心,“这是怎么了?本宫这是怎么了?”太子刘彻是在思贤苑里听到十几位大臣被杀的消息的。清晨,他在黄门的伺候下乘车穿过杜门大街时,看到满街都是羽林卫将士,便知朝廷发生了大事。他询问身边的黄门,却不得要领。待他走进思贤苑讲书堂,却没有看到往常总是先到的太傅卫绾。“太傅为何还没有到?”刘彻向思贤苑黄门总管问道。黄门总管脸上的惊惧还没有退去,急忙上前禀奏道:“袁盎等十数位大臣昨夜遇刺身亡,卫大人一早就奉旨去宣室殿晋见皇上了。”“大汉朗朗乾坤,几个蟊贼岂敢猖狂?”刘彻说着,就转身朝外走。黄门总管急忙跟上来问道:“殿下这是要去何处?”“本宫这就去宣室殿,求父皇允准本宫捉拿刺客。”

黄门总管一听就急了,紧走几步,赶到刘彻前面跪倒了:“太傅临行时反复叮嘱,要殿下将昨日布置的文章写完。擒贼之事,皇上自有定夺。殿下此刻要前往皇宫,太傅回来若是责问奴才,奴才如何担待得起?”刘彻挥了挥手,却没有回去的意思,继续朝外面喊道:“轿舆伺候,本宫要前往未央宫!”黄门总管从地上爬起来,追着刘彻的脚步喊着:“殿下!殿下!万万不可啊!”可他还是眼巴巴地看着刘彻登上轿舆,出思贤苑去了……长安一夜间十数名大臣死于非命,朝野一片震惊。尽管刘启面对众多的大臣,表现出临乱不惊的镇定和从容,可这自大汉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大案还是让他内心忐忑不安。朝会一结束,他就要严锦去传周亚夫、卫绾、郅都、刘福和田蚡到宣室殿议事。当严锦战战兢兢地呈上袁盎写给同僚们的最后一卷信札时,刘启朝殿外喊了一声“袁爱卿”,然后就叹息着闭上了眼睛。他喉头哽咽道:“他们皆是国之栋梁啊!”周亚夫、卫绾、田蚡等人很自然地把眼前发生的一切同四年前尚冠街头的血案联系在一起,郅都更是把锋芒指向了睢阳。这时候,一位黄门进来禀报,说城门司直在黎明时抓到几个神色诡异之人,后经审问正是行刺大臣们的凶手。刘启盛怒到了极点,吼道:“朕要将这些乱臣贼子碎尸万段!”可刺客首领羊胜、公孙诡却借着羽林卫与属下们打斗的机会,逃出京城,往睢阳方向去了。

事情一牵扯到梁王,刘启就为难了。太后在那里坐着,就如同一堵墙让他感到棘手。可如此大案,岂能大而化之呢?不擒住凶犯,会殃及更多人的性命。正踯躅间,却听见殿外传来稚嫩的声音:“孩儿愿往睢阳擒拿凶犯!”大臣们回头看去,只见刘彻气宇轩昂地进了宣室殿。刘启立时满脸不悦,斥道:“不经宣召,你为何来此?”刘彻跪倒在地说道:“启奏父皇,孩儿此来,是请缨前往睢阳捉拿凶犯,请父皇恩准。”“一个孩子……”刘启断然拒绝,“朝廷大案,你不知深浅,还不速回思贤苑去!”“孩子又怎么了?”刘彻的眼睛透出倔强和自信,“孩儿在思贤苑中读书时,窦太傅曾讲过,甘罗十二岁就出使赵国,孩儿都八岁了,比当年孔子的老师项橐还要长两岁呢!”“你!”刘启吃惊地看着他,他没有想到刘彻会拿这些人反驳,“今非昔比,你可知此案轻重?”“股肱之臣,死于刺客,是可忍,孰不可忍!孩儿身为太子,理应替父皇分忧,为朝廷除害!”这情景让卫绾十分着急,他生怕皇上一怒之下,责怪自己为师不严。他急忙上前,低声对刘彻道:“殿下!此事牵涉到梁王,他可是殿下的皇叔……”“皇叔又如何?皇叔就可以目无朝廷,为所欲为?当年七国之乱的始作俑者不也是父皇的皇叔么?”刘彻高声道。“那太后那边……”“这个……”刘彻挠着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连皇上也感到为难的问题。他想不了这么多,他有限的阅历还无法面对复杂的现实,更无法理解身为九五之尊的父皇为什么事事都要看祖母的脸色。这时候,田蚡也明白自己该做些什么了。他不能眼看着外甥的地位有丝毫动摇,于是便上前禀奏道:“皇上完全可以绕过太后处理此事。”刘启申斥道:“你是要陷朕于不孝么?”对触及皇上情感的事情,卫绾的话语显得更加委婉一些:“田大人的意思是在案情还没有搞清楚的情况下,先不要惊动太后。也许这事本来就跟梁王无任何关系,到那时也好还梁王一个清白。”话说到此处,刘启紧绷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些松动。他转脸打量了一下刘彻,虽然他脸上还没有脱去童稚,然而面对如此大案,他竟毫无惊惧之色。刹那间,当年王娡怀孕时的奇梦涌上心头。那是在他们云雨两个月之后的一天,王娡告诉皇上,夜间忽得一梦,有红日扑入怀中,不久就从太医那里传来喜讯,说王美人怀孕了。也许是上苍注定了他要承继大汉国脉的重任,这些年来,窦婴在谈到两位皇子时,总是不自知地流露出对刘彻的赞赏。是的!从太祖到先帝,哪一个不是从风口浪尖上走过来的呢?刘启最终决定,让太子随周亚夫和卫绾奔赴睢阳。“那就依卿所奏!丞相率五千人马先行到睢阳城外驻扎,郅都持诏奉节入城擒拿凶犯,所有行动不能伤及梁王,太子由卫绾陪同,随后出行。”

这是关中平原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风每天从南山头刮起,掠过平原,把滔滔东去的渭水冻成坚冰。只有猎猎的旌旗告诉东去的队伍,战争就在眼前。昨天,他们还在长安城外举行了短暂的开拔仪式,今天就已经奔驰在两山夹道的函谷关外了。刘彻的车驾走在卫队的中间,这位身披狐裘、捧着木炭手炉的太子现在正依偎在卫绾身边。他还没脱离稚气的眼睛很不安分,时不时想掀开窗帘。每到这时候,卫绾总是很谦恭地以臣子的身份,又带着长者的温厚劝他:“外面太冷,殿下身体要紧,此去还有很长路程,千万不能染上风寒。”刘彻听到这些话后很失望,百无聊赖的把手炉弄得嗡嗡作响,甚至天真地埋怨卫绾说,究竟是太傅应该听太子的,还是太子处处要受太傅的约束呢?面对这个比同龄孩子早熟的太子,卫绾并不辩解,只是报以温和的微笑,而不像窦婴那样总是一副严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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