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飞将军李广-1

第7章 飞将军李广-1

00:00
11:22

7章 飞将军李广-1

大汉的北方重镇、上郡首府肤施城,雄踞在大漠与高原交界处。此城西濒榆溪河,北面一望无际的瀚海,东倚驼峰山,南带榆阳水。因为它与匈奴接近,所以在历来的王朝战争和国家的棋局中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它曾是秦帝国的三十六郡之一,现今仍然是朝廷最关注的前方。每年十月,高原的黄土和大漠的沙尘,都会越过沟壑,越过莽原,给这座塞上古城涂上雄浑、苍凉的颜色。风在长城内外怒吼。李广站在肤施城头,望着长城在午后阴云下略显朦胧的身影,一种担忧和不安悄悄爬上心头。渐渐地,他按着剑柄的手渗出了汗,腻腻的。这本应是匈奴人息战蓄锐的季节,可前不久,皇上让中贵人包桑带来一封敕令,说匈奴将趁汉朝发生重案,人心浮动之机进犯上郡。敕令中并没有具体部署,只是提醒边境三郡太守要严防。李广觉得肩头责任重大,可他不明白,这些中人们本来在长安待得好好的,可为什么皇上偏偏要他们到边塞来习什么兵,演什么武呢?难道大汉真的到了兵微将寡的地步了么?如果他们只跟着将士们在军营里长长见识倒也罢了,可那个包桑偏偏别出心裁地要到长城脚下去看看,他也无可奈何,不得不派长史陪他走上一遭。虽然李广从心底鄙夷这些人的无知浅薄,但他明白,这些皇上身边的人是亲近不得也得罪不起——他们最擅长的就是在皇上耳边吹风。他们的一句话,不仅会让将军们用鲜血换来的功勋付之东流,而且可能将人置于死地。李广虽不是那种计较的将领,但他最苦闷的是不被信任。当初,平定七国之乱后,依照大汉条律,他本来应该获得封赏的。可是回京以后,不知为什么对他的赏赐和嘉奖都被束之高阁,相反,他还从最靠近匈奴的云中郡调到了上郡。

据说是因为一位名叫公孙昆邪的典属国在皇上面前说了这样一番话:“李广才气,天下无双,自负其能,数与虏确,恐亡之。”这话传到李广耳里,他胸中的愤怨迅速化为熊熊的烈焰。世间哪有比忠而见疑、信而遭谤更让他感到伤心的呢?那一天,他有了要杀人的冲动,却不知道刀剑应砍向哪里。李广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沿着渭水北岸,一路狂奔。他挥动长剑,一连砍去几棵柳树的大枝,最后倒在了渭河湾的一处芦苇丛中,无奈地向上苍发出了一声声诘问:昊天恢恢,请告知李广,广与典属国素无来往,他何以要在皇上面前进谗言呢?广自别离双亲,即以身许国,何曾想背叛朝廷,逃亡匈奴呢?上谷与匈奴,毗邻而居,广若是要降胡,何待今日乎?暮色渐渐笼罩渭河,他决定不再滞留京城,他要带着士卒回边关去。那晚,他向皇上写了一道奏章,说自己自从军以来,即决计效命疆场,为国戍边,不敢在京城虚度年华。皇上恩准了他的奏疏,准他重回云中,他也对这个结果很满足。那里曾洒下他的汗水和热血,那里埋着陇西子弟的忠骨,见证了他从青春少年到不惑之岁的人生经历。从那时候起的四年时间里,李广一直在上谷、云中、雁门之间转任太守,用手中的刀,腰间的箭,赢得了“飞将军”的美名。不久前,皇上又诏令他到上郡任太守,接任他的是程不识将军。他们都是长期屯兵边陲的将军,共同的经历让他们惺惺相惜,对彼此都十分佩服。交接那天,两人借着酒醉,踏着如水的月色,登上云中城头。他们北望远山,那巨大的黑影横亘在大漠边缘,程不识情不自禁道:“李将军戍边数载,云中亭障林立,敌虽对我大汉疆土垂涎,却不敢轻进,实赖将军之力。只是将军战功赫赫,却未得大用,不免让人扼腕。”李广嘘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此乃天命,哪里是人力所能为的呢?就拿程将军来说,这些年来,你我不就是这样不断转任么?”“事实虽如此,然你我驰骋疆场,非图私利,亦无封赏之欲,只要不被谗言所谤就心满意足了。”

李广点了点头道:“将军之言甚是,在下愤懑也在于此。有人竟在皇上面前进谗言,说广有降胡之疑,这不是诬陷吗?”

程不识安慰道:“皇上是不会相信小人谗言的。”

好在上郡仍是大汉的关键边塞,距长安不足千里。匈奴人常常越过九原进入上郡,骚扰边民,甚至威胁长安。对李广来说,还有什么能比马上挽弓、沙场点兵更令他快慰呢?只要有仗打,他就会把一切置之度外。

可现在,他却要为一帮闲人操心。

塞外的风吹着头盔上的红缨,卷起颚下的美髯,遮挡了他的视线,他伸出手按下胡须,重新把目光投向远方。当长城与天际相连的地方渐渐露出黑色的阴影时,他的眉宇终于展开了,包桑他们回来了。

李广下意识地抚了抚盔甲,向左右的司马道:“开门!准备迎接包公公。”

刚刚赶到城下,包桑就踉跄着滚下马来,惊恐地喊道:“将军救我!将军救我!”

李广冲过吊桥,扶起包桑,连道:“公公受惊了!快拿水来!”说着,便从兵卒手中接过水囊递到包桑嘴边。

“公公如何成了这副模样,是遇见匈奴人了么?”

包桑喝过水,平定了许多,但依然不停地呻吟:“哎哟!疼死我了!轻点,疼死我了!”李广见他腿上的血已经凝固,便知是中了匈奴人的箭。

“还好!这只是一支平常狩猎用的箭。否则,李广恐难见到公公了。”

听李广这么一说,包桑的神情才放松下来,一边听凭军医官包扎伤口,一边喘着气描绘与匈奴人接触的情景。末了,他感叹道:“匈奴人太厉害了!只三人就把我们十数骑打得大败。多亏长史拼死断后,要不然我等命丧于此了!”

长史在一旁轻松道:“没有那么危险,也用不着下官断后,匈奴人不过三个人。”

李广眉头一挑,急问道:“公公说匈奴几人?”

“三人啊!”

“那肯定不是军人!他们走了多久了?”

“不到半个时辰吧?”

李广听罢,随即翻身上马,对身后的士卒喊道:“上马!追!”

待包桑明白过来,只见黄土大道上,一道烟尘朝着远方滚去……

李广带着百十来骑,追出数十里外,果然发现有三个匈奴人背着弓箭,腰挎弯刀,向北奔驰着。他们显然没有料到汉人会追上来,散漫而又清闲地追逐着。李广勒住马头,挽起三百石硬弓,只听“嗖”的一声,利箭离弦而去,不偏不倚,正中最前面匈奴人的肩部。那人“哎哟”一声跌下马来,就被汉军士卒活捉了。那匈奴人被推搡到李广面前,司马问道:“你可认得眼前这位将军么?”那匈奴人直着脖子摇摇头,哼道:“我只知道匈奴的大单于,认得他做什么?”

“那你可曾听说过飞将军么?”

那匈奴人抬起头来望了望李广,果然一副国字脸,直鼻梁,浓眉毛。那一双鹰眼,似乎可以看透人心。哦!原来他就是匈奴人闻之丧胆的飞将军。那匈奴人顿时害怕了,神色软了下来。

李广见此便大声问道:“你们一共多少人?”

“只有三人,是出来打猎的。”

“哦?”李广看了看远方,对司马道,“为他们疗伤后就放了。”

“放了?”司马不解,“将军!他们可是匈奴人啊!”

李广抚摸着战马,良久才对司马道:“匈奴人也是人啊!他们同汉人一样,都是些老百姓。战事乃卒伍之责,人主所决,与他们何干?若不是单于贪婪,若不是中贵人多事,怎么会起纷争呢?兵者,国之凶器也,不得已而为之。他们的妻儿都在盼望着他们回去呢?先帝在时,也对匈奴以兄弟相称呢!”

长叹一声,李广走到三个匈奴人面前道:“这是边关,你们离家太远了,回去吧!”

三名匈奴猎者十分吃惊,多年来,生活在边界的匈奴人都知道,只要落在汉军手里,就意味着死亡。因此,当要放他们回去的话出自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之口时,他们一时难以相信。

“谢将军不杀之恩。”匈奴人鞠躬之后,转身就离去了。可还没有走出几步,就惊恐地指着远方不动了。

透过沉沉的暮霭,李广发现从远处滚来一团团黑色的乌云,渐渐地,那云团越来越清晰,其间夹杂着“嗬嗬”的呼喊声。原来他们与匈奴骑兵遭遇了。

“将军快走!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汉军将士们都有了大战将临的紧张,全都上了马,从腰间抽出战刀,勒紧缰绳。李广没有上马,他右手按着剑柄,左手拉着战马,紧紧地靠在它的脖子旁。他锐利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从远方奔来的匈奴骑兵,他知道,此刻他的任何一个动作,都会影响到士兵们的意志和情绪。

以上内容来自专辑
用户评论
  • 白话简读历史龙哥

    精彩

  • 白话简读历史龙哥

    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