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千只候鸟撞上建筑物死亡，如何防止“鸟撞”发生？

近日，近千只候鸟撞上芝加哥麦考密克展览中心的窗户后死亡，落下的鸟类尸体如地毯一般铺了满地，画面触目惊心。

鸟撞，指鸟类因玻璃透明与反光的特性而无法辨认出玻璃的存在，与建筑或玻璃相撞，导致受伤或死亡。为了保护这些美丽的精灵，打造鸟类友好型建筑正在尝试进行。

玻璃幕墙大面积使用增加鸟撞风险

芝加哥麦考密克展览中心是北美最大的会展中心，其建筑装有大面积的玻璃幕墙，一直是芝加哥的鸟撞高发地。此次发生撞击的鸟类数量众多，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但事实上，个体的鸟撞事件也一直在全球各地发生。

仅次于流浪猫捕食，鸟撞问题是第二大威胁鸟类生存的人为因素，已在北美地区乃至世界范围内成为重要的鸟类保护课题。昆山杜克大学环境研究中心助理教授李彬彬曾深度参与过鸟撞研究项目，她告诉新京报记者，北美的鸟撞研究起步较早，研究数据显示，每年鸟撞数量估计在3亿只至10亿只。

在全球8条重要的候鸟迁飞区当中，有3条经过中国，包括西亚-东非、中亚和东亚-澳大利西亚三大迁飞区，几乎覆盖了整个中国版图。迁徙季的鸟撞事件在我国也时有发生。2020年4月，北京昌平区某小区就曾因在房屋之间加装玻璃幕墙导致鸟撞。当时，北京师范大学鸟类学专家赵欣如接受采访时称，玻璃镜面会反射出天空的景象，鸟类飞向玻璃幕墙并撞击时，可导致颅内出血、头骨及身体各部骨骼的断裂破碎、内脏受损出血等致死性外伤。

李彬彬介绍，鸟撞发生的原因有三个。一方面，夜间迁徙的鸟类会被城市夜间灯光吸引，飞向光源，撞上看不见的玻璃。另外，建筑大面积使用玻璃幕墙，由于其透明的特性，会造成可穿透的假象，鸟类无法识别玻璃障碍物导致撞击死亡。同时，玻璃会反射出周边的天空和植被，让鸟类误认为是自然的景象，继续飞行时导致撞击。此外，天气原因也可能导致鸟类更容易进入城市中。晴朗和极端恶劣的天气更容易发生鸟撞。

鸟撞大多发生在春天和秋天的鸟类迁徙季，一些鸟类迁飞时对城市环境不太熟悉，可能跟建筑发生撞击。在繁殖季节，一些新出生的幼鸟也容易发生鸟撞。“从国外的数据来看，鸟撞在一些地区有增多的趋势。”李彬彬说。

志愿者加入调查，总结鸟撞规律

2021年，昆山杜克大学生物多样性与可持续发展实验室牵头，与朱磊博士、山水自然保护中心、自然之友及守护荒野等多家机构共同发起全国防鸟撞行动网络，全国性的系统性鸟撞调查也在同年启动。

李彬彬说，鸟撞调查志愿者在鸟类迁徙季节会就近选择一栋或多栋建筑，连续观察四周，每周观察五天。他们每天上午10点前围绕建筑巡视，无论是否发现鸟撞都会进行记录和汇报。“因为我们最终要回答鸟撞数量有多少？哪些建筑更可能会发生鸟撞？所以选择观测建筑时并没有统一的标准，无论是摩天大厦，还是低层建筑，只要覆盖足够多的建筑类群即可，以便后续分析数据时结论更可靠。”

志愿者和一是南京一名热衷于自然观察的志愿者。2020年，她第一次在工作单位的建筑周边看到了鸟类尸体。两只鸟外表没有明显外伤，身上非常干净，她联想到了此前看到过的鸟撞信息。2021年开始，她加入了鸟撞调查，春秋候鸟迁徙季期间，每天在单位附近的建筑和连廊观察并记录上传信息。“我上班的地方在雨花台区，由于周边大环境有山有水，绿化也丰富，是很好的鸟类栖息地，但办公楼大多为玻璃幕墙，每年有鸟撞事件，我记录过乌鸫、白头鹎、麻雀、斑鸠等鸟类的鸟撞事件。”

和一有次看到地上有五六只鸟类尸体，场景令人心痛。她也曾和办公楼的物业反映过，希望考虑对建筑进行改造，但物业仅表示会了解和关注，最终不了了之。全国性系统性鸟撞调查显示，随着建筑玻璃幕墙比例的增加，鸟撞风险直线上升。“比如大面积使用玻璃的机场、公园使用玻璃外墙的游客中心、楼宇之间的玻璃连廊、设有玻璃围栏的步道等地，鸟撞风险更高。”

李彬彬说，研究监测还发现，鸟撞主要发生在周围几乎没有植被的建筑附近，但这不意味着周边有植被的时候不会发生鸟撞，因为建筑周边植被比较好，鸟类活动也会相对频繁。在2022年秋季与2023年春季调查中，志愿者们记录到，鹟科和莺科发生鸟撞的频率显著高于其他科。除此之外，其他呈现出频繁发生鸟撞趋势的科大都为雀形目，仅有鸠鸽科属于鸽形目。这项调查仍在招募大量志愿者，以期得到更加广泛准确的数据。

部分建筑改造贴膜，融入防鸟撞元素

目前，通过设计和建设鸟类友好型建筑，或者改造已有的建筑，可以减少鸟撞这一空中悲剧的发生。

李彬彬说，建筑在设计建设之初，就可以减少大面积玻璃的使用，必须使用玻璃的话，可以选择蚀刻玻璃或者彩釉玻璃等低反射率的玻璃，以防给鸟类造成可以穿过的错觉。

部分既有建筑可以进行改造，在玻璃上粘贴带有纹路、波点或者不规则图案的贴纸、贴膜。“需要注意的是，图案之间的距离要小于5厘米，让鸟类认为其伸开翅膀飞不过这些‘障碍物’，以此减少鸟撞的发生。”她说，这些波点、条纹或者图案以白色为宜，因为玻璃上映出的天空或植被是深色的，白色可以形成较大的颜色反差。公众还可以在玻璃外装纱窗，晚上关掉不必要的灯光、拉上窗帘或把室内植物放置在远离玻璃窗户的位置。

杭州云谷学校学生曾在校园里观察到鸟撞现象。该校小学科学老师蒋羽桑说，学校组织学生探索多个改造方案，最开始用丙烯马克笔勾勒出细线条的图案，但发现仍有灰胸竹鸡、红胁蓝尾鸲撞死在这样的玻璃上，贴纸面临成本问题，最后大家发现用丙烯马克笔绘制大色块，可以防止鸟撞现象的发生。“学校有五栋楼，已经有三栋进行了改造，基本每个楼层都有不同的改造措施。”她说，从效果来看，改造后并没有对建筑采光造成太大的影响。

未来如何鼓励更多建筑通过改造加入防鸟撞的行列？李彬彬说，全国防鸟撞行动网络可以为愿意实施改造的建筑进行指导和帮助，或资助其采购贴膜的采购。她说，目前贴膜成本并不高，报价在每平方米十几元到几十块元的范围内，如果有大量需求，带图案的贴膜价格与防紫外线贴膜价格相当，甚至更低。目前，一些建筑行业企业着手进行改造，希望平衡工作环境和自然之间的关系。“其中会有一些阻力，也会有需求，比如目前没有玻璃幕墙贴膜政策上的指导和规定。”她说，随着防鸟撞的普及，他们希望更多规划、建筑、材料领域的从业人员可以关注此事，和生态、动物保护领域从业者共同探讨推动鸟类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