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尽管他借花献佛,装点门面,尽管凯瑟也明白他实际上已经成为一个对子女漠不关心、麻木不仁的父亲但她依然爱他。尤其是与那些愁容满面、整天绷着脸的人们相比自然更加喜欢他的热情奔放,喜欢他的笑容和朝气。这是他的天赋而且他自己又从不吝啬地发挥这种天赋。无论如何,在凯瑟琳的心目中,喜欢不切实际的幻想的父亲,要比害怕幻想的母亲强得多。四月,由于心脏病的发作,凯瑟琳的母亲去世了。这是凯瑟第一次接触到的死亡。小小的屋子里挤满了前来吊丧的朋友和邻们。这些人装模作样,细声细语,都想表示对死者的哀情。死神使得凯瑟琳母亲的形体萎缩、枯竭,失去了水分和生气,或许,是生活使她变成这副模样的,凯瑟琳这么思索着。她努力去回顾往事,试图追索她们母女两人共同欢笑或共同振奋的时刻。然而闪现在脑海中的,却是自己的父亲,欢笑、热情、愉快的父亲。似乎母亲的一生,有如一个苍白无力的影子,在记忆的阳光面前必定要退避三舍的,很难给人留下什么印象,凯瑟琳一面呆呆地凝视着母亲那具躺在棺材里变了形的身体,那具穿着带有白领的黑衣服的身体,另一方面又暗自思忖,母亲的一生是多么碌碌无为呵!生自的价值何在?凯瑟琳多年前就已经产生的那种念头再次冒了出来。那就是决心出人头地,垂名于世。只有这样,她才不至于默默无闻!在那个无名墓地了结一生,她--凯瑟琳·亚历山大的生与死,及最后的入土,才不至于缺少世人的关注。凯瑟琳的叔叔拉尔夫偕同妻子波琳,从奥马哈市乘飞机赶来参加嫂嫂的葬礼。拉尔夫不仅比凯瑟琳的父亲年轻十岁,而且两兄弟之间毫无相像之处。他是个生意人,专门经营邮购维生素的业务。他很走运,可以说是买卖兴隆,洪福齐天。他长得高大、结实。宽肩、阔颚、大下巴。凯瑟琳心想,这样一个魁伟的男子汉,必定非常刻板守旧。他的妻子即像只小鸟,总是活蹦乱跳,叽叽喳喳,说东道西。当然,他们都是正派人。凯瑟琳还知道叔叔曾经借给父亲一大笔钱。然而,凯瑟琳却觉得自己与叔叔他们不是一路人,因为他们就像凯瑟琳的母亲,毫无自己的幻想。葬礼之后,拉尔夫叔叔提出要和凯瑟琳父女两人谈谈。于是,他们便在那间小小的起居室里坐下,波琳则在一旁奔来跑去,端来一盘盘的甜点和几杯咖啡。“我知道你在经济方面碰上了麻烦,”拉尔夫叔叔对自己的哥哥说道。“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幻想家,而且一向如此。可你是我的亲哥哥啊,我怎么能看着你沦落潦倒而袖手旁观呢?波琳与我商量再三,我想,你还是到我这儿来工作吧。”“到奥马哈市吗?”“你会过上一种稳定而又舒服的生活的。你和凯瑟琳可以与我们住在一起,我们有幢很大的房子嘛。”
凯瑟琳听了,心都凉了半截。奥马哈市!这将是她所有那些梦想的终结呵!“让我再考虑一下吧,”父亲答道。“我们得赶下午六点的火车回家,”拉尔夫叔叔说,“在我走之前,希望能得到答复,好吗?”
当凯瑟琳与父亲单独呆在一起的时候,父亲嘲骂道,“奥马哈,嘿!我敢打赌,那个鬼地方准保连家像样的理发店都没有。”然而,凯瑟琳心里明白,他如此装模作样是为女儿着想,其实,有没有像样的理发店,他并不在乎。生活已经把他折腾得精疲力尽。她也说不清楚,父亲一旦有了单调固定的工作以后,他的精神面貌将会怎么样。或许,他会像只被囚禁的野鸟,用翅膀去拍打笼子,会由于失去自由而感到窒息。至于她本人嘛,或许会忘去上西北大读书的愿望。她曾经申请过奖学金,却石沉大海,毫无回音。那天下午,父亲还是给叔叔打了电话,表示愿意接受建议。次日上午,凯瑟琳去见校长,打算提出转学的请求。没等她口,站在书桌后面的校长便说道:“祝贺你,凯瑟琳,你已经获得西北大学的最高奖学金。”当晚,凯瑟琳与父亲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他本人仍然迁居奥马哈市,凯瑟琳则去西北大学,住到校内的宿舍里去。就这样十天以后,凯瑟琳到拉萨勒大街车站,为父亲送行。他的离去,她的内心充满了孤独感。与自己最爱的人告别,她倍感沮丧。同时她又希望火车快点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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