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比卦——比和之道

比卦是六十四卦中的第八卦，在师卦之后。师卦讲的是怎么带领众人或者率领军队去打仗，但是战争不可能永远打下去，打仗之后，一定要比和，“比”有两个意思：一个是比较，打仗之后肯定有胜负，还有战果分配的问题；第二是和谐，比卦主要是讲比和之道、和谐之道的。

“比”字甲骨文的写法是两个朝向右边的人，贴在一起比高低；假设这两个人都朝左，挨在一起，那就是“从”字；假设两个人是背靠背，一个朝左一个朝右，那就是“北”，实际上就是“背”，“背”字最早就写作“北”，所以“北”最初的意思是背靠背。比卦讲的是前后两个人贴在一起比高低，是一种和谐团结的情景。

我想起《论语》里孔子说的两句话，一是“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另一句是“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这里也有个“比”，但这个“比”是不好的意思，是一种片面的“比”，“君子周而不比”，是说做一个君子要团结不要勾结，“比”有勾结的意思。

比卦的“比”不是勾结而是全面比和，是亲和地比，也就相当于“君子和而不同”的“和”，虽然有不同，但是在一起要和谐、要合作，这就是君子。所以比卦实际上是告诉我们人与人之间、领导与下属之间要怎样构建亲切和谐的关系，是为人处事之道。

我们再来看一看比卦的卦象：上面是坎卦是水，下面是坤卦是大地，而前面师卦上面是大地下面是水，所以比卦实际上就是师卦颠倒以后的卦象。

六十四卦可以分为32组，两个卦一组，后面的卦就是前面卦的反卦，也叫复卦，反卦就是把六根爻颠倒一下：前面卦最上面的爻变成后面卦最下面的爻，前面卦最下面的爻就变成后面卦最上面的爻。前后两卦的意思也是有关联的，前面的师卦是指怎样领导打仗，后面的比卦就是讲比和，打仗之后要比和。

我们再来看一看卦辞：

比，吉。原筮元永贞，无咎。不宁方来，后夫凶。

 “比，吉”，比和肯定是吉的，人与人之间、上级和下级之间都建立了亲切和谐的关系。“原筮元永贞，无咎”，“原”作动词，推测本原，“筮”是占筮、占卜，要追问比和之道的本原，抓住本原，永远走正道，就没有灾祸了。“不宁方来”，“宁”是安宁，“方”是国，不安宁的小国、诸侯都来归顺；“后夫凶”，但是后来的诸侯就凶险了。因为比卦唯一的阳爻处在九五，九五爻下面四根爻都是阴的，都来跟九五爻比和，所以基本上都是吉的，而最上面的上六爻就相当于最后来归附的诸侯，他就有凶险，所以上六爻是凶的。意思是说九五爻的君主，用了比和之道大家就会争先恐后地来归附，那些不服气、不来投奔你的人就会有凶险。

我们再来看一看《彖传》彖辞的解释：

彖曰：比，吉也。比，辅也。下顺从也。原筮元永贞无咎，以刚中也。不宁方来，上下应也。后夫凶，其道穷也。

“比”是吉的，“比”有辅的意思，就是辅佐、辅助，指下面四根阴爻全部来辅佐第五位的阳爻，所以是“下顺从也”，下面的人都顺从上面的第五爻。“原筮元永贞无咎”是什么意思呢？“以刚中也”，刚爻居在中位，这个君主刚健有为，又坚守中正之道，因为九五爻居于上卦的中间，又中又正，所谓正是指阳爻居在阳位上，所以肯定是吉的。“不宁方来”是“上下应也”，不安宁的诸侯都来归顺了，因为阴爻要跟阳爻相应，这里一到四爻的阴爻都和上面的阳爻也就是九五爻相应了。“后夫凶”，为什么后来的这个人很凶险呢？“其道穷也”，因为他太顽固了，走到头了就必然会遭到灾害，也就是说他不来比和就会有凶险。

我们再看《象传》的解释：

象曰：地上有水，比；先王以建万国亲诸侯。

《象传》是从上下卦的形象上来解释，“地上有水”，比卦上面是水下面是地，所以是地上有水，而前面的师卦是“地中有水”，其实就是地下有水，这两个刚好相反。地下的水是隐含的水，比如大地下面的暗河、暗流；地上的水指江河湖泊，这些水是聚集在大地上的，形成了比和的趋势，水跟地非常和谐，如果不和谐就会发洪水，而比卦这里是非常和谐的，所以这就是比和。“先王”就是大王，要按照这个卦象来建立万国、亲近诸侯。

《象传》这里不说君子而说“先王”，因为君子主要说的是每个人应该怎么做，而王不仅代表自己一个人，而且要领导王命，所以比卦还告诉我们怎样建功立业、建立国家安抚天下。可见比和之道不仅是指普通的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亲和，也指最高统治者怎么和下面的老百姓比和，还有最高统治者怎么跟其他国家建交，实现国与国之间亲和、平等、友善的关系。

下面我们来看六根爻的爻辞：

初六，有孚，比之，无咎。有孚，盈缶，终来有它吉。

这六根爻都讲了比，第一根爻告诉我们刚开始的时候首先要“有孚”，就是要有诚信，我们的心要很谦虚，那么肯定是“无咎”，没有灾祸的。“有孚，盈缶，终来有它吉”，又说了一遍“有孚”，要诚信、要有诚意；“盈缶”的“缶”是器皿可以装水，意思是有了诚信就好比酒缸里盛满了美酒或者水缸里盛满了水，内心充满幸福，怀着这种心情去比和就会格外吉祥。初六爻是说跟别人在一起合作的时候，自己首先要心诚才能赢得别人的信任。

《象传》的解释：

象曰：比之初六，有它吉也。

“有它吉”就是有意外的吉祥、格外的吉祥，这个关键在于你的诚信，孔子就说过“人无信不立”。春秋时期齐桓公就非常守信用：他和鲁国的鲁庄公会见的时候被鲁庄公手下的曹刿持剑威胁，被要求归还鲁国的土地，齐桓公在情急之下答应了，并且与鲁庄公签订条约，将距离鲁国国都400里以内的土地都归还给鲁国。齐桓公回到齐国之后特别恼怒，想变卦，管仲劝他信守承诺，因为鲁庄公和曹刿都是齐国的仇人，如果对仇人都讲信用，那么对不是仇人的人更会讲信用，如果天下人都知道你是一个诚信的君子，那就都会来信任你了，于是齐桓公决定遵守诺言，按照约定归还了鲁国的土地。这件事情传出去之后果然赢得了诸侯的敬重，所以许多人都自愿来归顺于齐桓公，齐桓公后来成为春秋五霸之首。所以诚信多么重要，初六爻两次提到“有孚”，要有诚信。

六二，比之自内，贞吉。

在第二个时空点、第二个阶段，要从内心来比和。二和五构成对应关系，五爻是君主，也是比卦唯一的阳爻，六二爻要从内心里归附于九五爻的君主，跟这个君主来比和，再加上守持正道，就会是吉的。

《象传》的解释：

象曰：比之自内，不自失也。

“不自失也”，没有从内心里失去自己。因为六二爻是阴爻居阴位，所以没有失去自我，这个比和是从内心里发出来的，不是失去自我的比和，不是为了自己升官发财、拉关系、巴结领导的比和。所以不做那些丧失自我、没有原则的阿谀奉承，肯定会是吉的。

六三，比之匪人。

“匪人”指不正派的人，如果跟不正派的人相比和了，肯定会凶。

《象传》解释：

象曰：比之匪人，不亦伤乎？

如果跟不正派的人相比和，难道不会有伤害吗？肯定会受伤害。这是指六三爻是和上六爻相对应的，上六爻就是那个不服气不愿意来比和的小国，如果三爻和六爻比和，就变成阴对阴，肯定是不好的，所以这就是说比和的时候一定要有观察力、有洞察力，不能什么人都去跟他比和，那最后自己肯定会受伤害。

六四，外比之，贞吉。

向外去和那些有德的人比和的话，肯定是吉的。坚守正道，就大吉大利了，向外比和了一个什么人呢？一个贤人。

《象传》解释说：

象曰：外比于贤，以从上也。

外比于有才能、有品德的人，这个人是谁呢？是九五爻，四爻上面就是五爻了，紧挨着，所以是吉的。这就说明比和的对象一定要找一个刚健有为、贤能英明的人，顺从于这样的人，然后跟他比附，肯定会是吉利的。

九五，显比，王用三驱，失前禽，邑人不诫，吉。

九五爻是唯一的阳爻，九五至尊又居于中位，指统治者。九五爻这里告诉我们，领导的比和一定要“显比”，显示出领导比和的胸怀，广泛地去亲近他人；“王用三驱”，君王打猎的时候要三面驱赶，将正面空出来“失前禽”，让禽兽从空出来的那里逃走，这就叫网开一面。意思是追捕动物的时候不要赶尽杀绝，对其他的人、手下的人也应该网开一面，要惩罚叛逆者，但要接纳顺从者。“邑人不诫，吉”，对自己的人不要过分戒备、设防，这样就能符合比和之道，说明比和的双方都要出自真心、互不设防，好像是一家人一样。

《象传》的解释：

象曰：显比之吉，位中正也。舍逆取顺，失前禽也，邑人不诫，上使中也。

“失前禽”是要“舍逆取顺”，就是要舍弃那些叛逆的人，但是要接纳归顺的人，所以要网开一面。“邑人不诫”的解释是“上使中也”，“上”是九五爻这个君主，“使中”说明这个领导要求下面的群众守正道，必须自己首先用中正之道以身作则，这样才能上下志同道合，这就是亲比的最高境界。

上六，比之无首，凶。

最高的上六爻就是爻辞里的“后夫凶”，是最后那个不愿意来归顺的人。“比之无首”，比附却找不到首领，这是凶险的；这句话还有另一种解释，“首”是首先，不首先、不领先而是慢慢腾腾地来比附就有凶险。

《象传》的解释：

象曰：比之无首，无所终也。

“比之无首”是没有好结局的。

比卦的启发 

比卦对我们的现实生活有非常重要的启发：

第一，领导者一定要广泛地亲近他人，跟下属去比和；要广泛地接纳顺从自己的人；要严惩叛逆者，远离离心离德的人，但是也要网开一面，不能斩尽杀绝。

第二，对于被领导者也就是一般的老百姓来说，首先要诚信，发自内心地去比和，不是阿谀奉承也不是做表面文章，一定要找到那个守正道的领导者去比和，一切顺从他，同时行动要迅速，这样才能创造出和谐局面，这才是真正的比和之道。

如果按照比和之道来做肯定会进入下一个卦——小畜卦，会有小小的积蓄、的小小的成就了，怎样才能取得这种成就呢？我们下一讲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