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再见到过他,这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些年间,他一直在努力奋斗,力图掌握一门极其困难的艺术,生活是非常单调的;有时为了挣钱糊口,他不得不采取一些权宜的手段,我认为这也并没有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地方。
即使我能够把他这一段生活记载下来,也不过是他所见到的发生在别人身上的各种事件的记录。我不认为他在这一段时间内的经历对他自己的性格有任何影响。如果要写一部以现代巴黎为背景的冒险小说,他倒可能积累了丰富的素材。但是他对周围的事物始终采取一种超然物外的态度,从他的谈话判断,这几年里面并没有发生任何给他留下特别印象的事。很可能在他去巴黎的时候,年纪已经太大,光怪陆离的环境对他已经没有引诱力了。说来也许有些奇怪,我总觉得他这个人不仅非常实际,而且简直可以说是木头木脑的。我想他这一段生活是很富于浪漫情调的,但是他自己却绝对没有看到任何浪漫的色彩。
或许一个人如果想体会到生活中的浪漫情调就必须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演员;而要想跳出自身之外,则必须能够对自己的行动抱着一种既超然物外又沉浸于其中的兴趣。但是思特里克兰德却是个心无二用的人,在这方面谁也比不上他。我不知道哪个人像他那样总是强烈地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不幸的是,我无法描写他在取得艺术成就的艰苦征途上勤奋的脚步;因为,如果我能写一下他如何屡经失败毫不气馁,如何满怀勇气奋斗不息,从不悲观失望,如何在艺术家的劲敌——信心发生动摇的时刻,仍然不屈不挠地艰苦斗争,也许我能使读者对这样一个枯燥乏味的人物(这一点我是非常清楚的)产生一些同情。但是我却毫无事实根据进行这一方面的描述。我从来没有看见过思特里克兰德工作的情形,而且我知道不只是我,任何其他人也都没有见过他如何绘画。
他的一部斗争史是他个人的秘密。如果在他独处于画室中曾经同上帝的天使进行过剧烈的搏斗,他是从来没让任何人了解到他的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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