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老公林海正打算哄儿子睡觉,突然电话响了。
他接起电话,问:“李婶,你有事儿吗?”
不知李婶在那边说了什么,挂了电话后林海脸色变得苍白,人也像烂泥一样瘫在地上。
我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在林海哽咽又语无伦次的叙述中,我弄清了事情的大概。
婆婆今天去集市卖红薯,回来时天太黑,她没看清路,直接连人带车翻进了沟里。
还没送到医院,人就没了。
看着已经丢了心神的林海,我只好打电话给我妈,让她赶快过来照看孩子。
然后,我和林海开车回了50公里外的婆家。
回到家,看着已经逝去的婆婆,林海嚎啕大哭,看得在场的每个人无不动容。
林海情绪已经接近崩溃,而公公又很早就去世,我不得不勉强打起精神料理婆婆的后事。
可我不知道,这一幕在林海心里竟成了罪过。
就在送婆婆下葬的一刻,林海哭着拦在灵前,死活不让。我上前去劝说他,你不要太难过了,还是让妈安心走吧!
一瞬间,林海像被激怒的野兽,说出的话更是刀刀诛在我心。
“李晓婷,我妈就是你害死的。要不是你,我妈也不会这样!”
林海双眼通红,死死盯着我,眼神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我甚至怀疑,要不是周围亲朋拦着,他下一刻定会把拳头抡在我身上。
此时,心中纵有不甘和委屈,我也只能忍下,毕竟林海失去了最亲的人,心里有点情绪很正常。
这在林海看来,是我心虚,所以才不敢反击。这让后来的林海越来越张狂。
等我们料理完婆婆的后事,返回市内已经是一个礼拜以后。
我在一家广告公司担任主管,薪资不错,但是事也多,加班更是家常便饭。
林海则不同,他在一家国企,挣得一般,但是清闲。所以孩子基本都是他在照顾。
这次婆婆去世,给林海的打击不小,我又不能长时间请假,最后只好把四岁的儿子,送到我妈家。
自从婆婆去世后,林海在家也不跟我说话,每天不是买醉,就是盯着婆婆留下的东西掉眼泪。
为了让他尽快走出悲伤的情绪,我一边劝他赶快去上班,一边把婆婆的遗物都收了起来。
这天,我刚推开家门,就看见一地狼藉。衣服鞋子翻的满地都是,我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林海像疯了一样向我扑来,怒吼一般向我发问:“你把我妈东西放哪了?你就这么恨她,害死她不够,还要把她所有东西都扔了吗?”
看着曾经温文尔雅,对我呵护备至的林海,此刻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一股悲凉的情绪从胸口涌上眼窝。
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他是站在我这边,却不想他心里一直恨着我。甚至把婆婆的去世都怪罪在我头上。
我和林海是经人介绍认识的,那时我俩已是二十八岁的大龄青年。
过了轰轰烈烈的年纪,爱不爱已经不重要,可贵的是林海老实而且心细,对我父母更是关怀备至。让我这个当女儿的,都自惭形秽。
就这样,在权衡利弊后,我和林海结婚了。
因为林海父亲早逝,婆婆拉扯他长大已是不易,我爸妈就直接免了彩礼。怕我们买房有压力,我爸妈又把之前出租的那套小房子,收拾一番后让我们拎包入住。
婆婆是一个心气比较高的人,她怕我家出钱出力,以后会看不起她。
在结婚当天,为了给我这个新媳妇下马威,方便以后拿捏,她竟然让我当着各路亲朋好友的面,给她洗脚。
她说这是他们林家的规矩,她当初就是这么进门的。听完这话,我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当场脱下那身喜服。
看我脸色不好,林海赶快出来圆场,说现在是新时代,早就没有那种陋习了。
婆婆剜了林海一眼,吓得他不敢再开口。
我气极反笑:“我们那的规矩是,新媳妇进门,婆婆要给5万的改口费。既然要按规矩来,那咱们就两边规矩都守,我给你洗脚,你给我5万。”
婆婆一听我提钱,她的气势也弱了。虽然那天她没再为难我,可仇她记下了。
好在我们不住一块,婚礼结束后,我和林海就回了市内。
后来生孩子,再到孩子上幼儿园,从来都是我妈过来照顾,婆婆只是在微信里露个面。
记得有一次,林海去外地出差,我妈那段时间腰肌劳损,一动就疼。万不得已我给婆婆打电话,希望她能帮忙照顾几天孩子。
可婆婆却说:“你爸妈不是有钱么,让你爸妈请一个保姆不就行啦!你爸妈都能给你们一套房,还出不起保姆钱吗?”
说完,她就撂了电话。
我不明白,为啥婆婆对我家这么大敌意?难道因为我爸妈给了我们房,所以就应该把我们以后的人生都包揽了吗?
我心里生气,却也无计可施,只好向公司请假。本来由我经手的项目,一下落到别人嘴里,让他人捡了现成。
我的团队,因此对我颇有微词。
林海回来后,我忍不住抱怨起来,他一把揽过我的头,让我靠在他的胸口,安慰我。
“老婆你受苦了。”
本来心烦气躁的心情,有了林海的安慰,我感觉所有的一切都值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孩子也进了幼儿园,生活和工作都步入正轨。
本来在老家的婆婆,忽然摔了一跤,小腿骨折。
我和林海商量接婆婆过来养伤,打了好几个电话,婆婆死活不来。
我以为是婆婆住不惯,提出雇一个保姆去照顾婆婆。
林海有些为难,说:“要不让你妈给我妈打个电话吧!”
我有些不解,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为什么非得我妈打电话?
林海满脸涨红说:“这房子是你家的,我妈要来住,肯定得经你妈同意。”
我妈知道后,二话不说就给婆婆拨了电话。
知道婆婆心气高,我妈也不敢说让婆婆过来养伤,只是说:“亲家母你过来住段时间,指导晓婷做做饭。林海一直说你做饭好吃,这次让我们也沾点口福”。
电话那头的婆婆语调满不在乎,说出的话更是让我心里拱火。
她说:“亲家母,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放下村里这么多活,过去住几天。”
就这样在我们一家“千求万唤”下,婆婆像一只斗胜的公鸡,趾高气昂住进了我家。
从此,本来平静的生活被搅得天翻地覆。
两代人住在一起,就是两种观念的碰撞。
婆婆一向主张男主外女主内,家务活从不让林海沾手。只要我不动,家里吃完的碗筷就会一直放着。
林海上班早,平时都是他做早饭。婆婆不乐意,每天因为这给我脸色看。
为了瞒天过海,林海只好五六点起床,然后做好饭把功劳推给我。
即便如此,婆婆对我还是颇有微词,好几次听她打电话都是在吐槽我。
“林海媳妇真懒,上个班家务活都不干,这下我可得好好调教她,要不我儿子得累死。”
“她别以为房子是她家的,就想把我儿子拿捏住,我可不吃这一套。这次还不是她妈求我来住的。”
婆婆说的话,让我心里不痛快。我和林海都上班,我工资还是林海的三倍,怕林海自卑,我在家都不敢对他大声说话,不管大事小事,都是先征求他意见。
家务活我做的少,不是我不想做,而是工作太忙压根没时间。到了周末我不抢着干活吗?怎么在婆婆眼里,就成了我拿捏林海呢?
虽说婆媳关系自古都是难题,可怕婆婆跟林海告状,影响我和林海的夫妻关系,我决定还是跟林海聊聊。
没想到林海特别理解我,说他妈事就比较多,让我多包涵。
林海这么尊重我,我自然不能让他夹在我和婆婆中间为难。
为了讨婆婆欢心,我可是下足了功夫。从我妈家拿来她珍藏很久的燕窝,还有别人送给我爸的好茶,还托人给婆婆从国外带来营养品。
在我能力范围内,我尽力对婆婆好。
我爸妈自从婆婆住进来,也是三天两头送补品,或者自己炖汤拿过来。我妈买衣服,也会想着给婆婆买一件。
那天,我妈去逛商场看中一件风衣,5000多块。看见款式不错,她就给婆婆也带了一件。
可就是这么一件衣服惹出了事。
我妈把衣服带给婆婆,婆婆一开始推辞不要。我妈说退不了,婆婆才用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接了下来。
因为布料特殊,我妈特地叮嘱婆婆,脏了尽量送干洗店去洗,怕自己洗弄坏了。
婆婆满不在乎道:“什么衣服还值得去干洗店洗。”
林海看了眼牌子说,那衣服得好几千。婆婆当时没说什么。
在我送我妈下楼回到家时,听到婆婆哭着向林海诉苦。
“他们一家有两个臭钱,就欺负人,她哪是想送我东西,就是想借此向我显摆她家有钱。要不,也不会专门叮嘱我去干洗店洗。”
婆婆语调很高,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
怕我听见,林海低声劝解,说婆婆想多了,还让婆婆小点声别让我听见。
一听这话,婆婆更来劲
,说出的话也更难听:“我就不怕她听见!你看她妈一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上梁不正下梁歪,要不晓婷一个女的怎么能挣那么多?肯定是靠美色上位,以后你可得盯着点。”
婆婆的话,让我怒火中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再说了我妈之前是舞蹈老师,注重仪表也是正常。
我能做到主管这个位置,也是我靠自己努力,拼命换来的。怎么在婆婆嘴里,就成了靠美色上位的人?
我理解她内心自卑,却偏偏要强。别人对她的好,在她那都变成了炫耀。可这些,都不是她诋毁我家人的借口。
我推开门,在林海尴尬的眼神中,把婆婆的东西收拾好,让林海送她回老家。
林海把我拉到一旁道歉,然后讲他妈的不容易,求我等他妈好了再回去。
就这样,直到婆婆完全康复后,才被送回了老家。
我俩也有了嫌隙。除了过节,我也从不主动去看望她。
我总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不曾想再见面已是天人永隔。
因为婆婆去世,林海把罪责怪在我头上。他说他本来已经跟他妈商量好,以后就在城里住着。就因为我容不下他妈,才害他妈回去出了事……
我内心也委屈,也有不甘。看着眼前已经接近崩溃的林海,我不忍心再刺激他,只能把反驳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看着我不说话,林海的怒气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种无力感让他更加愤怒。
他接着向我发问:“是不是房子是你家的,你不愿让我妈住,就你和你妈串通好,专门买贵的东西,在我妈面前炫耀,然后羞辱我妈?”
“我妈出事后,你竟然还能有条不紊地处理后事,你就没一点心痛吗?你真是一个心狠的女人。”
看着他越说越不成样子,我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林海捂着发烫的脸,一脸颓败回到屋内。
过了一段时间的低迷期,林海渐渐恢复平静,开始正常上班,正常生活。
我以为时间是一剂良药,会治愈所有的伤痛。
儿子马上迎来五岁生日,往年我们都在饭店给儿子庆祝。
今年婆婆新丧,我决定一家三口在家给儿子过。
这天,我特地请假,做了一桌子孩子和林海爱吃的,还给儿子买了他嚷了好久的奥特曼。
等到林海下班,看见桌子上的蛋糕,还有一旁兴奋的儿子。他勉强挤出一个笑脸,然后对儿子说了句生日快乐。
开饭时,我让儿子点蜡烛。林海说等一等,然后他转身去了屋内,再出来时手上拿着婆婆的遗像。
只见他郑重地搬过一把凳子,然后把遗像垫高,放在上面。准备好这一切,他才让儿子开始。
看着面前和生日氛围完全不搭的黑白照,儿子也有些恐惧,他吓得躲在我怀里,说:“奶奶看得我害怕。”
我一边安抚怀里的孩子,一边尝试让林海把照片放回去。
没想到,林海一把推倒桌上的蛋糕,冲我们母子咆哮:“这是你奶奶,你害怕啥?孙子过生日,奶奶陪着有什么害怕的?”
林海一边说一边从我怀里拉拽儿子,他的样子吓得儿子哇哇大哭。他不仅没有安抚孩子,最后还生气地转身夺门而出。
经过这么一闹,儿子吓得不敢睡,晚上睡觉还做噩梦。
我被闹得睡不安稳,凌晨半睡半醒间,总感觉床头有人在看着我。我一睁眼,整个心都吓得跳了出来。
透过窗户射进来的光,我看见婆婆那张黑白色的脸,似笑非笑,紧紧贴着我的脸。
我惊吓得打掉那张照片,旁边的儿子被吵醒,看着面前的景象,他吓得连哭声都没有。
而罪魁祸首,林海笑着捡起婆婆的遗像,然后放到脸上,问我害怕吗?
他满身的酒气和癫狂举动,让我不寒而栗。顾不得穿鞋,我抱起吓得不敢动弹的儿子夺门而出。
我跑回娘家,第二天林海上门道歉。他向我解释说儿子生日,让他想起了婆婆,心里不舒服所以喝了点酒,结果闹出这么大事。
他再三向我保证,绝不会有下次。
看着面前唯唯诺诺的男人,还有从那场惊吓里始终无法摆脱的儿子,我第一次对林海产生了厌恶。
之前,我一直以为是我和婆婆的不和导致了家庭矛盾。经过昨天的闹剧,我才想明白,一个不作为,在婆媳两边和稀泥的男人才是更可恨。
他看似谁也不偏不倚,却任由两个女人斗的天昏地暗,自己退到一边当老好人。
自己没有本事,不求上进,占着我家的便宜,还要责怪我没有照顾婆婆的情绪。
他是儿子,照顾婆婆他应该首当其冲。而不是婆婆出了事,他就把所有罪责强加在我身上。
林海作为儿子不合格,作为父亲他更是失败。他不顾儿子年幼,借着伤痛肆意发疯,给儿子造成一辈子的阴影。
这样遇事只有怨天尤人的男人,连自己都庇护不了,如何指望他庇护我和儿子?
我当即向林海提出离婚,他自然不同意,但是我没有妥协。
拖了大半年,最终我们拿了离婚证。孩子归我,房子本就是我的,财产平分,也算是离得干脆。
离完婚,我心里舒了一口气。因为这样的男人,留在身边太恐怖了。
幸好,幸好!
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