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思想史上最重要的发现|31制度重要

我想朋友们可以想一想，今天中国经济最活跃的地方在哪里？今天中国最繁荣的地方在哪里？我想大家的答案应该是异口同声的，没有任何异议。中国这些年经济最活跃的地方，经济最发达的地方就是以深圳为核心的广东大湾区，或者叫粤港澳大湾区，另外一个地方就是浙江，江苏，上海这一片长三角。珠三角、长三角为什么会成为中国经济发展最快的地方？我们可以看到它不是靠别的，它也主要不是靠国有企业，这些地方在改革开放之前就没有多少国有企业，国有企业的占比是比较低的。这些地方之所以成为经济最发达，增长速度最快，收入水平最高的地方，就是因为民营企业的发展壮大。我想这是一个最基本的事实，也是一个最基本的历史经验。

那么由此我们就会知道，经济学历史上的一个最最重要的发现，我个人认为应该是经济学者对人类的一个最重要的贡献，就是逐渐地认识到对于人类的生存发展，对于人类的经济的增长，收入水平的提高，老百姓生活的改善，最重要的就是保障私有产权。那么经济学者有一个名词，这个名词叫制度重要，英文是这么讲的，叫institutions matter——制度重要。这个里面的制度重要，说得更清晰一点，就是私有产权的保障极端重要，对任何国家，对任何地区，如果你希望经济增长，你希望经济发展，你希望老百姓的生活改善，你希望实现富裕繁荣的目标，首先的，而且是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妥善的保障私有产权。当然，妥善的保障私有产权不是喊喊口号，不是写几篇文章就能做到的。要有效地保障私有产权，它必须有一整套的法治体系，必须有一整套的宪法和法律的体系才能够做到。

那么，为什么制度重要会是经济学历史上的一个最重要的发现呢？实际上说起来，朋友们可能感觉有点奇怪，人类对自身事物的认识往往会经过一些非常曲折，非常复杂，有时甚至你觉得很难理解的一种过程。认识到制度重要，可以讲人类经过了一个漫长的过程，在两三百年以前，在第一次工业革命初期，当时的最顶级的思想家，甚至包括亚当·斯密，经济学的鼻祖他们在内，他们其实并没有特别地强调制度的重要性。虽然他们认识到制度的重要性，但是他们并没有把制度的重要性强调到第一的高度。比如说法国的重农学派，还有英国的大思想家洛克，他们认为一个国家经济增长最重要的是资源，所以有这么一句话说：土地是财富之母，劳动是财富之父。这是法国重农学派最喜欢讲的一句话。那么从这句话你就能看到，他们认为一个国家的经济增长，经济发展最重要的是资源，那主要是两个资源，就是土地和劳动力。那么随着工业革命的进展，慢慢地经济学者开始认识到资本的重要，所以从19世纪到20世纪，很多的经济学者就开始研究资本在经济增长里面的重要性。

所以我们如果学经济学，你就知道，在19世纪到20世纪，很多解释经济增长的模型都是在解释什么问题呢？都是在解释投资和储蓄之间的关系。比如说经济学者我们都知道的经济增长的第一代模型里面，有一个著名的模型，叫哈罗德—多马模型，哈罗德和多马都是两位英国的经济学者，他们用数学表达了储蓄和投资该怎么实现一个最优的平衡，储蓄和投资能够实现一个最优的平衡，才能够实现一个比较好的经济增长。

哈罗德—多马之后就是著名的索罗模型，他最初也是希望通过资本，通过投资和储蓄之间的关系，来解释世界各国的经济增长，特别是解释美国的经济增长。不过索罗他这个模型最重要的发现是什么呢？他发现劳动力也好，资本也好，这些资源要素解释不了经济增长的大部分。按照他著名的研究，他认为这些因素只能解释经济增长的15%，剩下的85%没有办法用资源来解释，也没有办法用资本来解释。索罗这一篇文章是在1956年发表的，他因此在后来获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这是一个里程碑式的发现。

那好了，索罗这个文章发布之后，经济学者就开始讨论，那么经济增长了85%到底是来自于哪里呢？最后他们发现能够很好地解释经济增长的是技术的进步，所以包括后来的阿罗，包括后来的罗默的内生增长的模型，也包括卢卡斯的内生经济增长的模型，都是为了解释技术进步对经济增长的重要性。那好了，这个当然是非常重要。所以人们开始认识到技术是推动经济增长最重要的力量。

但是人们接着要进一步地问，究竟是什么促进了技术进步呢？为什么有些国家有技术进步，另外一些国家说从来没有技术进步呢？为什么有些国家技术进步很快，而有些国家有些地区技术进步都非常缓慢呢？所以这样逐步的人们就开始认识到，哦，原来在技术进步的背后，其实最关键的是制度的安排。如果没有合适的制度安排，经济学者所讲的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事实上，在上个世纪的50年代，特别是60年代开始，经济学者开始深刻地反思历史，深刻地重新检讨他们的理论，尤其是他们开始检讨从第一次工业革命以来的人类经济增长的历史。他们开始逐渐地认识到，第一次工业革命之所以在英国发生，不是英国有什么资本，有什么劳动力，有什么资源，英国的资源是很贫乏的，英国的劳动力也不多，而是在第一次工业革命之前，英国经过漫长的历史的演变，出现了制度上的革命。这个制度上的革命最核心的就是开始认识到要妥善地保障私有产权。

从最基本的层面，经济学者开始认识到，保障私有产权，特别是通过一套法制的体系来保障私有产权，是经济增长最基本的条件，是技术进步最基本的条件。所以大家都知道，为什么英国会出现第一次的工业革命呢？英国这个国家早在1720年就通过了人类历史上的第一部专利法，就开始保护专利，也就是我们今天讲的保护知识产权。当然，尤其是在1688年，英国发生了光荣革命。光荣革命的本质就是通过法律来限制王权，这个著名的口号叫“王在法下”，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即使你是国王，你也要遵守法律。那么正是因为英国在制度上的革命才开启了第一次工业革命，所以在20世纪的60年代，70年代之后，就出现了新制度经济学这一个学派。新制度经济学最重要的贡献概括起来就是制度重要institutions matter。

不仅仅从国家层面，私有产权的保障极为重要，实际上从公司层面，我们也知道企业制度本身也是极为重要的。大家都知道公司这个制度是在三四百年以前才开始有的，最早的公司都是无限责任制，那么无限责任实际上是对融资是非常不方便的。那么后来人们逐渐地认识到无限责任制不是那么方便，后来就发现了有限责任公司制度，后来又发明了股份公司制度，同时又发明了股票市场。那么这些制度对于人类的经济增长当然是极其重要的。马克思在19世纪后期他也充分地认识到，他认为股份有限公司是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发明，今天我们都看到世界上最重要的公司都是股份有限公司。那除了这些公司制度以外，我们还能看到，包括公司内部的激励机制也是极为重要的。在公司的早期，那基本上就是业主制，老板和打工者分得很清楚，那么在20世纪的后期，从美国的硅谷开始，很多高科技的公司开始出现了全员持股，开始出现了股权激励，也就是说很多员工，他既是员工又是老板，他既是一个打工者，也是资本家。那么这种制度的演变极大地推动了高科技的发展。

所以我们从这三个层面，从国家制度层面，到公司制度层面，到激励机制这个层面，大家都能认识到制度是多么的重要。所以制度重要这个话题我们可以谈很多，概括一点，我们可以说制度重要是经济学历史上一个最重要的发现之一。如果你们要我说，我认为制度重要是经济思想史上最重要的发现，也是经济学者对人类思想可以讲是最重要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