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曼陀罗》_ 喜剧的故事情节如何展开？

三联中读的各位朋友，大家好！在讨论了马基雅维利关于德行和机运之间关系的论述之后，这一节我们将集中讨论他的喜剧《曼陀罗》的故事情节。

喜剧《曼陀罗》（La Mandragola），标题“曼陀罗”，是一种生长在亚热带的草本植物，可作麻醉剂，也可治病，有毒性，可催情。剧中男主人公卡利马科假扮名医声称能够炮制一种用曼陀罗草炮制的药水，这种药水可以治疗女主人公卢克蕾佳的不孕之症，但卡利马科假称喝了这种药需要拔毒，否则，头一个与卢克蕾佳同房的男人八天内会中毒而死，而她的丈夫尼洽老爷当然不会主动去送死，这就给一直对卢克蕾佳青睐有加，但不得其门而入的卡利马科提供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最终，在食客李古潦的设计下，卡利马科如愿以偿成为那个与卢克蕾佳同房的“倒霉蛋”。而卡利马科不仅得偿所愿，与女主人公在其丈夫鼻子底下尽享鱼水之欢，而且互诉衷肠，结为私密同好。《曼陀罗》一剧的故事结局，可谓皆大欢喜：男青年卡利马科满足了心中的欲念，女主人公卢克蕾佳有了身孕，丈夫尼洽老爷得偿所愿，有了子嗣，食客获得了大笔酬金，告解神父也得到一笔丰厚的捐纳。

《曼陀罗》故事场景发生在佛罗伦萨，时间大致定位在1504年，属五幕剧，前面有“献歌”和“开场白”，每一幕结尾有合唱歌，主要人物有五：佛罗伦萨青年商人卡利马科、食客李古潦、律师尼洽老爷、修士提摩窦、以及尼洽老爷的年轻妻子卢克蕾佳。在开场白中，作者便对主要人物和故事线索交代如下：“一个青年/卡利马科·瓜达涅/刚刚来自巴黎/左边这门是他的宅邸/这位老兄/就像所有的好伙计/喜欢样样迷人的游戏/江湖名声端的是慷慨豪爽/一位审慎贞洁的女郎/使他深深陷入了情网/想要设计将她拿下/个中的道理你们明白/我也情愿你们也都像她一样上当受骗/咱这故事叫《曼陀罗》/……一个是入了迷的情郎/一个是博士没啥头脑/一个是修士坏透了肠/一个是食客/骗人的本事实在高/今儿个就为大伙逗乐开心四处忙。”（页6）

喜剧第一幕有三场，旨在铺陈悬念，卡利马科被撩拨起心中无限欲火，正寻思着怎样能够与梦中情人结交，尼洽老爷老夫少妻，膝下无子，心里烦闷不堪，郁郁寡欢，且正在不遗余力，四处寻访“送子观音”，这成为食客李古潦寻思两全其美的计谋的契机。话说长期旅居巴黎的佛罗伦萨青年卡利马科，此人善结交，人缘又好，一日在家招待访客，聊天过程中争论起哪个国家的女人最美，一方说是法国女人最美，另一方则坚持意大利女人最美，双方一时你来我往，争执不下，有一位坚持意大利女人最美的访客说：“哪怕全意大利女人都是丑八怪，光他的一个亲戚就能勇夺花魁。” 据说，他的这位亲戚正是尼洽老爷的太太卢克蕾佳，此人对这位夫人的美貌和品行，极尽赞叹，现场的每个人都被他所描绘的这位佛罗伦萨的真美妇惊呆了，而卡利马科为此更是欲火中烧，为此，卡利马科毅然放弃法国的闲适生活，返回佛罗伦萨，而到了佛罗伦萨。敢情这位卢克蕾佳夫人，真人比江湖传说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卡利马科因此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恨不得马上与卢克蕾佳共度良宵，只可惜不得其门而入。更令这位欲火中烧的情种感到焦灼无奈的是，这位美少妇卢克蕾佳天性正派，而且家底殷实，她本人还虔信基督，每天诵经打坐，与各种社交风月毫不沾边。为此，被欲望裹挟的卡利马科一时间感到走投无路，毫无希望。不过，卡利马科转念一想，这事并非毫无盼头儿：听说卢克蕾佳丈夫尼洽老爷尽管是个法学博士，却蠢得不行，而且夫妻俩结婚七年，膝下居然未添一男半女，眼看殷实家业无人继承。还有一出，卡利马科起初并不抱多大希望，说有一位整天到处蹭饭的皮条客名叫李古潦的，此人与尼洽老爷很熟络，卡利马科善于结交，为人又豪爽，很快便与李古潦交上了朋友，并把自己对卢克蕾佳夫人的爱慕向他交了底，而李古潦答应全心全意从中撮合，卡利马科也投桃报李，立即答应事成之后，必有重谢。李古潦首先想到的计策是，劝说尼洽老爷，带着太太前往佛罗伦萨附近的温泉疗养地，在那里兴许能为卡利马科找到与这位美少妇套近乎的机会，可转念一想，那里人多眼杂，各色人等，万一卢克蕾佳夫人碰上一个比卡利马科更有魅力的“钻石王老五”，不就白忙活了吗！

第二幕，一计不行，李古潦心生另一妙计，故事情节也随之进入实质性的推进阶段。这一妙计是这样设计的：卡利马科谎称自己学过医，在巴黎开诊所，而且颇有名气，李古潦如此这般向尼洽老爷神吹一番，并带着这位从不愿轻信别人的尼洽老爷，来卡利马科家里探个究竟。关于不孕之症，卡利马科事前做足功课，一番有模有样且显得格外专业的神吹表演，打消了尼洽老爷之前的狐疑。当尼洽老爷问到卡利马科神医有什么方子可以让太太怀孕，一旁的李古潦迅速接过话茬，旁敲侧击对卡利马科说：“您不是亲口跟我说过，您知道怎么配一种药水，一吃准怀孕吗？” 卡利马科此时装作半推半就，欲擒故纵，而且言有所指，他答道：“对，我说过；可是我不给不认识的人配，因为我不想让人把我当成江湖郎中。”（页35）最终，在李古潦和卡利马科天衣无缝的双簧表演的引诱之下，尼洽老爷最终对卡利马科这位海外名医信服得五体投地。在对卢克蕾佳夫人不孕之症做了一番显得很是专业的取样诊断之后，卡利马科亮出了自己的致孕药方，即一种用曼陀罗草炮制的药水，声称这种药水在法兰西王后王妃身上都试用过，灵验无比，并向尼洽老爷郑重许诺：“如果从今天起一年以内，您太太没个她的孩子抱在手上，我愿意输给您两千块金币。”（页42）而一直巴望着有个子嗣的尼洽老爷听了这话，顿时兴奋异常，迫不及待，但这时卡利马科突然话锋一转，说喝了这药，头一个与她同房的男人在八天内会死掉，这让尼洽心头一沉，这不明摆着要他的命嘛！卡利马科进入连环计的核心，说可以另找一个人与自己的妻子同房，将曼陀罗草的毒性全部吸走。

让自己老婆和其他男人同房，明摆着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尼洽老爷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断然拒绝。为了打消尼洽老爷的道德顾虑，卡利马科说，这样的事儿连法兰西国王和许多达官显贵都干过，尼洽老爷你还怕啥呀！尼洽老爷怯怯问，找谁干这事儿呀？再说，律师的职业敏感使尼洽担心，此事人命关天，一旦败露，吃不了可要兜着走。卡利马科立即接过话茬，说只要尼洽答应，具体实施尽可交给他卡利马科一手操办，卡利马科接着将具体实施方案向尼洽老爷做了如下交代：“我今天晚饭后把药水交给您，您让他喝了，马上叫她上床，那大约是四点钟。然后，您、李古潦、西罗还有我，咱们几个乔装打扮，到新市场，到旧市场，各个角落都去找，找到头一个四处游荡的小混混，就堵上他的嘴，一通棒打，把他领到您黑咕隆咚的屋子里。到了那，把他搁在床上，您让他这么这么干，还怕他不从？然后呢，到了早上天亮以前把他带走，叫您太太起床洗漱，就乐得跟她同房，也不会有危险了。”（页45）至此，尼洽老爷被彻底说服，成为整个计谋的共谋者，接下来的任务自然就是如何说服他的那位一向奉贞节如至宝的太太卢克蕾佳了。

喜剧至第三幕，整个计谋要顺利实施，还差一个至关重要的环节，就是说服整个计谋将要猎取的对象卢克蕾佳。而要成功攻破这位美少妇的贞节堡垒，只有通过她的母亲、欢场老手索斯特拉塔，请她说服女儿按照告解神父提莫窦修士的开导去做，以打消卢克蕾佳良心上的顾虑。与此同时，李古潦加紧做修士那边的工作，当然少不了许以重金酬谢。

提莫窦修士对顾虑重重的卢克蕾佳开导如下：“说到良心嘛，您得抓住这么个原则：要是明摆着有好处，没准儿也会有坏处，那咱们就不能因为怕坏处就把好处也给放过了。如今这好处是明摆着的，也就是您能怀上孩子，您能为我主天主得一个生灵；当然没准儿也会有坏处，您喝了药后跟您睡觉的那家伙，会死掉，可也有人不死的。但因为这事儿不是很靠得住，所以尼洽老爷最好不要冒这险。要说这行为是有罪的，那可是故事啦，因为犯罪的是意愿，而不是身体；犯罪的原因是让丈夫不开心，而您是讨他欢心的；让他开心了，您有的只是不开心。再说了，什么事情都得看它的目的，您的目的是在天堂有一席之地，还有就是满足您的丈夫。圣经上说，罗得的女儿们想着世上只剩下她们了，就去与她们的父亲睡觉；因为她们的意图是好的，所以她们就不算犯罪。”（页71-2）最终，在母亲和修士的轮番劝导下，满腹犹疑的卢克蕾佳最后勉强同意按照吩咐的去做。这样，计谋实施面临的所有障碍都被一一消除，接下来便是计谋的具体实施了。

喜剧情节推展至第四和第五幕，按照李古潦的具体部署，卡利马科扮成一个身穿短斗篷、手拿琉特琴的街头小混混，唱着小曲在卢克蕾佳门口晃荡，李古潦、尼洽老爷、提莫窦修士、西罗等人也各自乔装改扮，其中提莫窦修士做卡利马科的替身，以免尼洽老爷产生怀疑。最终在四人的共同努力下，他们将卡利马科搞晕，继而按照李古潦当初的设计，将其绑架到卢克蕾佳的床笫。之后的故事不难想见，少妇与男青年，干柴烈火，两人翻云覆雨，极尽鱼水之欢，风平浪静之后，两人情思缠绵，互诉衷肠。当初按照李古潦的预先交代，卡利马科将整个计谋的前前后后向卢克蕾佳和盘托出，同时向她铺陈利弊，说她若对此事守口如瓶，你好我好大家好，而且两人还能够经常幽会偷情，而如果不知趣地将此事传扬出去，搞得全城舆论沸沸扬扬，玷污了各自的名声不说，到头来大家肯定都没有好日子过！卡利马科还承诺，有朝一日，若她的丈夫尼洽老爷去见了阎王爷，他可以名门正娶，与卢克蕾佳永结同好，白头偕老。听了卡利马科上述苦口婆心一番规劝，想到两人床笫生活如此和谐且不同凡响，年轻情郎与自己的丈夫相比，简直形同天壤，卢克蕾佳叹了一口气，这样说道：“既然你的狡猾、我丈夫的愚蠢、我母亲的轻信和我告解师的恶意竟让我做出这种我从不会做的事儿，我想这也是天意，老天爷乐意这样，老天爷要我接受，我就不能拒绝。相反，我是把你当做主子、保护人和向导的：你就像是我的父亲、我的护卫，我的幸福全靠你了；我丈夫乐意咱们这一夜，我希望它就永远这样下去。你就干脆跟她交个朋友，今天早上到教堂去，回头再来家里咱们一起吃饭。什么时候来，待多久，全在你，也没人会猜疑。” 听了这番话理智且充满情感的坦白，卡利马科心里简直乐开了花，顿时感觉自己人生的幸福指数接近爆棚，不由发出如下感叹：“我觉得我是开天辟地以来最幸福、最满意的人，要是这幸福没有被死亡或者时间打断，那我就比蒙福者更有福，比圣徒们更圣洁。”（页116）

最终，在妻子的提点下，懂得人情世故的尼洽老爷同意了妻子的请求，为了对妙手回春的神医卡利马科表达由衷的感谢，索性将自己家楼下房间的钥匙也给了卡利马科。整个喜剧故事的结局真可谓皆大欢喜：尼洽老爷老来得子，财产也有了继承人，卡利马科不仅猎艳告捷，而且赢得了少妇的芳心，提莫窦修士因此为教堂挣得三百块金币的巨额奉献，当然，可想而知，计谋的总设计师李古潦作为皮条客，他在生意上的信誉指数从此迅速升级，他也因此赚得钵满盆盈。既然大家各得其所，气氛自然一片祥和，尼洽老爷、李古潦、卡利马科、卢克蕾佳、索斯特拉塔、西罗，大家一起上教堂，接受提莫窦修士的祝福，全剧以修士的一段意味深长的台词作结：“咱们都进教堂去吧，到了里边咱们照常唱赞美歌。望过弥撒，你们就回府上用午餐。——列位看客，你们就不用等我们再出来了。弥撒很长，回头我留在教堂里，他们就从边门回家去。咱们就此别过。”

好的，关于喜剧《曼陀罗》的故事情节，我们就讲到这里。下一节，我们将集中讨论《曼陀罗》的政治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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