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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力世家
在中国古代,从陕西横山经代北迄于燕蓟,历来是胡、汉互为出入的地区。以其地近边塞,故民俗修习武备,崇尚武力,良将辈出。隋唐为民族融合大发展时期,缘边各地胡汉杂处、风习相染的情形更加普遍。安史之乱后,藩镇势力日渐成为左右帝国政局的关键力量。他们以武力为资本,固结成一个个既得利益集团,甚至公然挑战朝廷的权威。
在武人势力割据自雄的格局中,代北以南、以太原为中心的河东地区更凸显出独特的区位优势,退可自成邦国,进可逐鹿中原,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在当时众多的地方武力中,以沙陀突厥部为主体、以李克用为代表的“代北—河东军事集团”是北方政治舞台上的有力竞争者,也是五代时期后唐、后晋、后汉和北汉政权赖以建立的基础。这种特定的时空背景成就了为数众多的河东武将。
及至郭威代汉、赵宋代周,情形又为之一变。皇帝均为中土汉人,正统意识更加自觉,其集团内部河北、河南籍的武将数量陡增,与河东将领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兵戈纷扰中也出现了不少武力世家,这类家族式武力的形成,大体须具备四个方面的条件:一是据有险要的山川形势;二是处于诸种军政势力际会交接之所;三是该地民风彪悍,尚武斗力;四是拥有受人服膺爱戴、堪为地方重心所系的世家大族或部族酋豪。以此衡量,唐末五代以来的麟、府、丰三州正是孕育此类势力的丰厚土壤,麟州杨氏、府州折氏和丰州王氏是其中的代表。
杨业出身于麟州杨氏,史载杨氏以战射为俗,世以武力称雄一方。麟州杨氏的第一代是杨业的父亲杨信,本名杨弘信,后汉时当麟州刺史。杨信死后,其子杨重勋,也就是杨业的弟弟,继任麟州刺史,依违于后周和北汉之间,入宋后被内调为宿州刺史、保静军节度使,死在任上。重勋之后,其子杨光扆为监麟州兵马。杨氏主持麟州军政,历三世而止。
杨业没有世守父业,后晋时期就随刘崇去了太原。他本名重贵,以骁勇闻名,又屡立战功,号称无敌,为刘氏爱重,所以赐名刘继业,性质跟北汉的宗室差不多。因此他不但出身武力世家,也是河东将领中的翘楚。
忠勇自效杨家将
宋太宗讨灭北汉,杨继业力竭而降,复还本姓。宋太宗嘉其既能矢勤矢勇,尽心于旧主,又能顺应天命,委质于新朝。因其忠勇善战、老于边事,遂委任他为以代州知州兼三交驻泊兵马部署的重任。杨业归宋后子孙相继,忠勇自效,在麟州杨氏之外另立系统,成为北宋名声显赫的武将世家。
太平兴国五年,也就是980年的雁门关之战,杨业大败辽军,自此声威大震,以至契丹人见到杨业的旗号,即刻逃遁。
雍熙三年,986年北伐,杨业是西路军的副将,主将潘美。开始的时候,西路军迅速收复了云、应、寰、朔四州,进展顺利。但因东路宋军主力曹彬部在岐沟关惨败,各路兵马被迫撤回。朝廷命令潘美、杨业所部将四州百姓迁往内地。此时辽军兵锋正盛,杨业提出各部协同、交替掩护、逐次撤退的合理建议,被监军王侁、刘文裕斥为怯懦畏敌,要求他向雁门关以北大举出击。杨业被迫进军,被辽将耶律斜轸击败,退至陈家谷口,潘美和王侁的接应部队已擅离位置,致使杨业兵败被俘,绝食三日而死。在此战中殉国的还有他的儿子杨延玉。
杨延昭,原来叫杨延朗,自幼喜为军阵,其父杨业赞他“此儿类我”,所以每遇征战,必以此儿相随。雍熙北伐的时候,杨业率军攻打朔州,延昭为先锋,流矢穿臂,战斗愈勇,终于攻占了朔州。杨业死后,杨延昭主要在河北沿边负责御辽的重任,历时二十余年。遂城之战一战成名,被誉为“铁遂城”。此后对辽作战,屡有胜果,宋真宗称赞他“治兵护塞有父风”。契丹人对他十分忌惮,称他为“杨六郎”。这个俗称的由来,有人认为北斗第六星是大将之象,而且主镇幽燕之地,所以称他为“杨六郎”。有人认为是按照相同先祖兄弟的排行而来。其实他是杨业的长子,或者是次子。
据《宋史》所载,杨业之子除延昭、延玉外,还有延浦、延训、延瑰、延贵、延彬,在杨业死后都不同程度地授予官职。
杨文广是杨延昭之子,杨业之孙,以门荫入为武职,曾经在陕西四路缘边安抚使范仲淹麾下效力,又随名将狄青南征侬智高,后在西北、河北等地御边,曾任秦凤路副都总管、定州路副都总管等职。
关于杨业的妻子,宋代史料没有记载,元明戏剧小说中始见“佘太君”之名。到了清代,毕沅的《关中金石记》卷6《折克行神道碑》的跋文中说:“考折太君,德扆之女,杨业之妻也,墓在保德州折窝村。”康基田的《晋乘搜略》里边也说,根据《山西通志》的记载:“保德州南四十里折窝村有折太君墓,即杨业妻,折德扆女也。岢岚掘地得石,拭视之为杨氏墓碣,载折太君事。”李慈铭《荀爽斋日记》戊集上当中也说:“杨业娶府州折德扆女。今山西保德州折窝村有大中祥符三年折太君碑,即杨业妻也。”乾隆《保德州志》、光绪《岢岚州志》也记载,杨业的夫人折氏出身府州武将世家,是折德扆之女。虽然这些说法其来有自,但出现都比较晚,所谓“折太君碑”和载折太君事的“杨氏墓碣”,既未见到实物,又未见到碑文,所以暂时还不能作为定论。
宋元时期的民间艺人把杨家将故事编成戏曲,搬上舞台。明代又有《杨家府演义》《杨家将传》等通俗作品在社会上广泛传播。杨宗保、穆桂英之类的人物,都是民间踵事增华的产物。
杨业的悲剧
郭威代汉后,后汉宗室刘崇据太原自立,建立北汉。太原虽是“弹丸黑子”之地,却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对刘崇来说,后周有杀子之仇、夺鼎之恨,所以北汉君臣对中原政权抱有敌忾之心,为此不惜北倚契丹,引外族为援。即便在赵宋代周之后,这种浓厚的敌意仍未消除。开宝二年,宋太祖御驾亲征太原,无功而返。开宝九年,赵匡胤再次发动进攻,只是因为他当年驾崩这个事情就算终止了。
宋太宗灭北汉以后,愤恨于太原军民的顽强抵抗,又忌惮太原的所谓王气,下令彻底摧毁太原旧城,改为平晋县,另在榆次建立新城。据《长编》记载,当时北汉的官吏“往往亡命山林,久未归服”。可以推知,宋太宗高看杨业,不仅仅是因为他“无敌”的名声和守边的经验,还因为他在北汉旧臣中具有特殊的影响力。就像唐太宗对待魏徵一样,宋太宗优待杨业,也意味着对那些“久未归服”者的怀柔,可以起到安反侧、收人心的效应。
杨业追随北汉28年,长期孤悬于河东一隅,其间多次跟后周、北宋交战。归降后虽仍受到宋太宗的信任和重用,但是跟其他将领相比,他毕竟来迟一步,朝中既无根基,也缺乏袍泽间通常具有的交情,在人际关系上存在先天的缺陷。在宋朝的武将群体中,他是孤独的少数。宋真宗说杨氏“并出疏外,以忠勇自效”,也反映了这种尴尬的处境。这种处境决定了杨业非自效无以自立,非拼命无以自明。
这种自效的过程,往往充满了苦涩和艰辛。首先是同侪的嫉妒和倾轧不可避免。杨业屯守代北多年,屡立战功,声威远播,于是乎“主将戍边者多忌之,有潜上谤书斥言其短”。“太原降将”的身份是杨业抹不去的“污点”。可以说,他是在缺乏善意、理解和宽容的氛围下为国守边效力的。
其次,人主的猜忌也令人震惧惕息。宋朝建立伊始,皇帝猜忌武将的心弦就一直紧绷着,任用亲信监督前方将领就是恶习之一。杨业为人忠烈质朴,宋太宗也未必怀疑他的忠诚,但是阎王易见,小鬼难缠。陈家谷之战,监军王侁、刘文裕嚣张跋扈,轻易否决了杨业的计划,王侁还充满憎嫌,恶语相向,强逼杨业进军。在作战过程中,王侁误判辽军已经败退,为了争功又放弃战前约定,将接应部队带离谷口,主帅潘美也态度模棱,不能制止,终于导致悲剧的发生。
曾巩曾经评价杨业:“勇而有谋,与下同甘苦”。“为政简易,郡民爱之,天下闻其死,皆为之愤叹”。正所谓:“矢尽兵亡战力摧,陈家谷口马难回。李陵碑下成大节,千古行人为感悲。”悲剧已经发生,还将继续发生,这是宋朝不少良将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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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讲话,像活人多口气
段正邦 回复 @愛跑者: 精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