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马拉雅的朋友大家好,我是林欣浩。今天咱们继续精讲冯友兰先生的《中国哲学史》。上一讲说到,现代化的思想好比是一座山,这座山的结构非常完整,是一体的。如果想要现代化的科学、现代化的生产力,很多思想也得跟着改造。但是另一方面,新儒家认为中国传统思想也有好的东西。东西方的思想都很好,都割舍不掉。解决办法就是把两个东西结合在一起。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用西方哲学解释中国哲学,包括咱们的课程也是这么而讲的。但是,仅仅是解释中国哲学还不是做学问,咱们只是解释过去,没有解决将来怎么办的问题。冯友兰先生有一个有名的说法,叫“照着讲”和“接着讲”。 讲哲学史就是“照着讲”,照着过去别人的说法讲。“接着讲”就是得接着前人研究的成果,继续往下讲。新儒学就是要继续往下讲。比如说冯友兰先生写的这部《中国哲学史》是“照着讲”,用西方哲学去讲中国哲学。冯友兰先生写的《新理学》,创造了一种新的理学,就是要接着旧的理学“接着讲”。
新儒家的“接着讲”,基本上是读西方哲学不满意,觉得缺一块儿。这一块儿按照西方的学术路线解决不了,正好中国哲学有学术财产可以补上这一块儿,于是就试着把这两部分合在一起。反对的人会说这么干有点儿“四不像”,似是而非。但是对于新儒家的学者来说,他们不是拼凑,是创造出了一个新的思想,是在沿着旧的思想往下走。
举个例子,比如牟宗三先生。牟宗三有一个“三统说”,第一是“道统之肯定”,“道统”就是儒家传统的脉络,儒家我们自己的学问是有道统的,是怎么怎么传下来的。“道统之肯定”就是新儒家要维持传统的、儒家的道德哲学,不是批判打倒孔子,而是维护他。然后是“学统之开出”。这里的“学统”指的是希腊传统,就是西方思想的学术体系,要用这个开创出独立的、新的学统。最后是“政统之继续”。就是要从新儒家里,开创出现代政治的各种东西。
这套东西其实是儒家自古以来的传统,“内圣外王”,“内圣”,就是对内要把自己修行成圣人。“外王”就是修行好之后,我可以为万世开太平,建立儒家的大同世界。区别是古代儒家“内圣外王”最后向外推出来的世界就是三纲五常、帝王将相那一套,这套东西已经在近代被淘汰了。新儒家要搞出一个新的“外王”来,这个新的外王弄出来的就是现代社会的那些制度。所以现代人说到新儒家,常常总结成“老内圣开出新外王”,内圣是旧的一套,但是得出的结论、平天下的工具是新的社会制度。
到底具体是怎么做的呢?就以牟宗三先生为例。牟宗三先生喜欢康德哲学,因为康德哲学很宏大,给宇宙万物一个根本的解释。所以牟宗三就用康德的形而上学、各种概念去重新解释儒家。但是另一方面,牟宗三先生认为康德的哲学也有问题。在康德那里,理性和神秘主义是分开的。好比说直觉的体悟、顿悟,那种神秘主义的东西相当于是一团雾。理性相当于是一个坚硬的壳儿,这个壳儿笼罩在这团雾上。康德认为我们人类只能把握这个壳儿,我们只能踩在理性的大地上,我们永远无法进入神秘的领域。但是中国哲学不是这样的,中国哲学的世界不是割裂的,上下是通的。所以中国哲学认为人可以进入神秘主义的状态,达到彻底的顿悟。牟宗三认为,康德的缺点是割裂,我们把中国哲学的直觉性的顿悟引入康德哲学,这个哲学理论就完美了。于是牟宗三先生就建立了一套非常庞大的哲学体系。
当然,这里只是很粗浅地解释,牟宗三的哲学是非常庞大的。但是他的主张也引起争议了。首先就是从黑格尔之后,西方的哲学界基本没人弄那种能统摄万物的哲学体系了。大家都不相信这种统摄万物的哲学了。比如认为宇宙中有个最根本的东西,我们抓住这个根本的东西后,就能解释万事万物。我是一个哲学家,我坐在家里看看书、写写文章,就可以知道世界最完美的社会是什么。这套东西很多人不相信了。
好比你说美国总统办事儿,需不需要咨询哲学大师呢?国务卿问美国总统:“咱们大军已经到了波斯湾了,航空母舰已经到位了,要不要开战?”总统身边一堆参谋,智囊,将军给总统提建议。美国总统说:“不,你们说那个没用。给我电话,我要给哲学大师打电话。”给新儒家的大师拨了个电话。大师的家里都是线装书:儒学大师、孔门传人、程朱理学学得好,都“内圣”了,圣人啊。美国总统就问:“先生,你说这个仗咱们是打还是不打呢?打了之后,世界能不能和平?”然后这位先生因为儒学学的好,天人合一,“咔咔”给美国总统一个指令。美国总统一执行,美国继续强盛二百年。您说有这个可能么?
当然我这么说是夸张,正经的学者也没人真地想“一句话定乾坤”。但是这个情况可以类比一下:一个人哲学修行的好,新儒家学问大,国家大事就需要他来指导吗?现在好像不是这样。比如看外国电影里,很多时候做决策还是靠经验主义。就是大家都是试着来、靠经验解决问题,所以才需要这么多参谋。那些参谋也不是什么大圣人,人家也不读孔子,人家就是经验丰富。大家坐在一起商量、出主意、互相甩锅,最后凑出来一个不太馊的馊主意。很多大公司里的决策其实就是这样,还是经验主义的。哲学家在书斋里当然可以发表意见,可以什么都说,但是说出来的不是真理,只能是建议。这个建议也未必就比一个有经验的参谋更有用。所以我觉得新儒家在这方面可能是有一点“贪大”了。
总之,新儒家的思路看着挺对的,把中西方的好东西合在一起。而且这些大师学问确实非常高,在学术上有很多了不起的贡献。我们今天讲传统哲学很多地方都在延续他们的思路,很多对中国哲学的解释在用新儒家的思想成果。但是新儒家未必是真理,他们想象的那种“内圣外王”的境界够呛。所以新儒家那么多大家在学术史都很重要,咱们不一一介绍了。咱们只说一个大师,也是这门课的主题,就是冯友兰先生,他是新儒家里非常重要的代表。下一讲就来看看作为新儒家的冯友兰先生说了什么。下一讲见。
林欣浩老师的讲解风趣幽默浅显易懂
美国总统的口音很新儒学
老师讲的非常好 期待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