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益智玩具里的中国智慧与文化

玩是儿童的天性，古往今来，孩子们离不开玩具的陪伴。中国悠久的历史和广袤的土地孕育了灿烂的文化，其中也包括各式各样的玩具及其游戏，从“鸠车之乐”到“竹马之欢”，再到风筝、泥塑、折纸、下棋，以及拨浪鼓、陀螺，等等。这其中，独具特色的益智玩具不仅趣味十足，还蕴含中国人的智慧与文化，在今天依然具有诸多值得挖掘的价值。

在“六一”国际儿童节到来之际，记者采访了从事古代智力玩具收藏研究近50年的中国博物馆协会理事，中国收藏家协会常务理事、玩具收藏创新发展委员会会长车志红，希望让更多人进一步了解和关注中国传统益智玩具及其当代应用发展。

记者：中国传统益智玩具的概念是什么，都有哪些内容？

车志红：中国传统益智玩具历史悠久，通常来源于生活实用器物，充满着古人的智慧，包括很多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内容和数学、物理等知识，目前都是中国的非遗项目。我们一般将其分为五大类，除了巧环类、榫卯类、拼板类、民间棋类4个类别，像翻花、倒流壶、公道杯等不成系列的，就被归于第五类——其他类。从某种意义来说，玩具都有益智作用，但益智玩具在玩耍时需要付出一定的思考和心力、掌握一些巧妙的方法，因此有别于那些简单欣赏把玩类的玩具。

记者：请具体介绍一下这几大类传统益智玩具的情况。

车志红：巧环是中国独创的古老益智玩具，依据数学的拓扑原理，由梁、环、柄、绳、珠等元素组合而成，材质有金属、木头、绳索、玉石等。巧环玩具按游戏目的可分为解杆、解绳、解环、交错等，包括九连环、马掌环、葫芦环、戒指环、交错环等上百个种类，在游戏过程中可以培养多维度思考，以及利用现有条件寻找路径、解决问题的能力。

九连环是巧环类玩具的代表，在国外被称为“中国环”“魔环”，是把圆环用立杆套装在横板或各式框架上，并贯以环柄，游戏时按照一定的程序反复操作，可使9个圆环与环柄分离或合而为一。九连环在中国约有2000年历史，古代九连环有玉质、银质、象牙等多种材质，被人们看作智慧的象征。相传汉代卓文君在给司马相如的信中有“九连环从中折断”的句子，北宋词人周邦彦也留下关于九连环的名句“纵妙手、能解连环”。此外，《红楼梦》中有黛玉和宝玉在房中玩九连环的描述，清代康熙皇帝在六十大寿时还收到孙女送的玉制九连环。过去，很多女子的发簪、手镯、戒指也为四连环、九连环等样式。

拼板游戏也是世界公认的中国优秀益智游戏代表作，通过切割的板子拼出各种图形，有四巧板、五巧板、七巧板、十巧板、十二巧板、十四巧板、十五巧板、十六巧板、二十三巧板、百巧板等之分，是数学与艺术的结晶，有利于培养几何和图形设计能力。拼板游戏展现了古人的礼节和生活情趣，历代文人还会将拼图的佳作编谱出版。

拼板游戏里最著名的是七巧板，可拼成1600种以上图形。其由宋代的“燕几”演变而来，即将一套7件的长方形小桌根据来客情况做不同的拼摆，原为文人的一种室内游戏，后在民间演变为拼图板玩具，明清时代在中国广为流传。18世纪，七巧板传到国外，引起极大兴趣，外国人叫它“唐图”，意思是“来自中国的拼图”。英国学者李约瑟称它为“东方最古老的消遣品”之一，至今英国剑桥大学的图书馆里还珍藏着一部《七巧新谱》。十五巧板又称“益智图”，与七巧板相比更加精巧奥妙，可拼出各种人物、动物和建筑形象，甚至数以千计的文字。《益智图千字文》一书，就详细描述了益智图这一拼图游戏及其引人入胜的玩法。

榫卯玩具俗称“鲁班锁”或“孔明锁”，古时又称“难人木”“别闷棍”“莫奈何”等，起源于古代建筑中的榫卯结构，不用钉子和绳子，完全靠自身结构的连接支撑。其中最常见的是6根和9根的玩具，形状和内部的构造各不相同，一般易拆难装，拼装时需要仔细观察、认真思考分析。榫卯玩具有利于培养空间立体想象力，可以让大脑和手指更加灵活。

民间棋按游戏目的分为吃子类、到达类、封锁类、占地类、成形类等，其中蕴含着丰富的数学原理和哲学思想，有利于培养记忆力和思考能力，锻炼心智和毅力。流传于国内各民族的民间棋类有几百种，它们是各民族劳动人民智慧和创造力的表现，拥有不同特色但很多也具备“同源性”。民间棋中既包括围棋、象棋这种国家级非遗，也有山西“动物棋”等各地非遗，另外，像传统游戏“华容道”等也属于民间棋类别。

记者：中国传统益智玩具在今天有着什么样的特殊价值？其传承发展又面临哪些问题？

车志红：中国传统益智玩具是千百年来中国各民族劳动人民在长期生产、生活中的智慧结晶和成果，包含几何学、拓扑学、图论、逻辑学等知识，在当今也有很强的文化和经济价值。中国传统益智玩具不仅适合孩子，也适宜所有人群，对锻炼记忆力、观察力、想象力、创造力、逻辑推理计算力、取舍判断决策能力等均有帮助，也有助于培养平和心态、控制情绪，保持身心健康。

另外，中国传统益智玩具具有丰富文化内涵，很多古代流传下来的玩具都是精美的文物。比如一件清代九连环，上面有蝙蝠、铜钱图案，寓意“福在眼前”，在玩的同时寄予对美好生活的期待。

中国传统益智游戏中的拼板游戏和巧环游戏，与魔方和独立钻石棋一起被称作“世界四大智力谜题”。清代，在广州“十三行”出口带动下，七巧板、九连环等传统益智玩具在很多国家受到欢迎，如今西方国家不少博物馆还收藏展陈着中国的传统玩具。祖先留下的这些玩具蕴含着古老智慧和民族特色，在现代社会仍然值得我们自豪。比如九连环的解下和套上是一对逆过程，解法跟计算机的二进制格雷码是同一原理。习玩中国传统益智玩具有利于培养孩子的文化自信，增强他们的民族自豪感和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然而，由于时代观念、工艺设计等多方面原因，很多传统玩具在传承上出现流失、断代的现象。现在走进玩具店，醒目的是那些魔方、电动玩具，而我们的传统玩具却未必容易买到。这些现象需要我们去努力改变。

记者：您是解连环非遗技艺代表性传承人，同时，您创办的北京百年世界老电话博物馆，近年来也在中国传统益智玩具的推广方面做了不少工作。能否结合您的工作实践，谈一下如何更好地传承传播中国传统益智玩具？

车志红：北京百年世界老电话博物馆除了在博物馆展出传统益智玩具，近年来还组织或参与举办了很多相关推广活动，包括2018年起在博物馆内开展中国传统益智玩具课程和体验，以及进学校、进社区、进养老院讲课等。进中小学、进高校推广时，我们会首先教学生们了解几种玩具的玩法，再让他们学会总结和掌握其中的规律，最后让他们参与制作相关玩具，以实现更好的传播效果。此外，我们于2018年在北京正阳门城楼举办第一届中国智力玩具国际挑战赛；2019年在中国华侨历史博物馆举办第一届中国古代智力玩具九连环青少年挑战赛；2020年与中国妇女儿童博物馆等合作举办“感恩金秋，‘棋’聚你我”民间棋展示暨传统益智玩具体验活动，配合第十一届曹雪芹文化艺术节举办“红楼解环”现场教学、交流活动；2021年举办北京·平谷世界休闲大会“中国国际智力游戏挑战赛”，还与北京平谷区合作，推进传统益智玩具在平谷区进入学校、老人院、民宿、驿站；今年我们的益智玩具挑战赛也即将举办，通过这些比赛和体验活动吸引更多人参与。

近年来，传统益智玩具领域也在不断地开发设计新的玩具，让传统益智玩具更加符合时代发展需要。北京百年世界老电话博物馆也致力于开发高质量的文创产品，“玩·悟”品牌设计的系列民间棋、景泰蓝系列九连环、榫卯九连环等都成功推向了市场，作为“北京礼物”“顺意好礼”受到欢迎，并多次在北京文创大赛中获奖。

低质量的传统玩具不但材质可能对身体有害，而且由于本身价值很低，得不到人们的重视。我们应赋予传统益智玩具可玩、可藏、可传的特点，让传统益智玩具通过创新再次回归生活，带来更多文化和经济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