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品鉴】《晋书·阮籍传》竹林七贤与魏晋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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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之中，人人渴望和平与安定。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渴望，才造就了不同以往的文化。有识之士反思治乱兴衰的原因，于是著书立说，助力新的时代拨乱反正，成为我们民族永不磨灭的文化印记。春秋战国造就的文化，孕育了秦汉；魏晋南北朝造就的文化，则孕育了隋唐。特别是魏晋玄学，贯通三教，注重思辨，对唐宋以后儒、释、道的融合影响很深。让我们以“竹林七贤”之一的阮籍为例，一窥魏晋风度。《晋书·阮籍传》有这样的记载：

阮籍，字嗣宗，陈留尉氏人也。父瑀，魏丞相掾，知名于世。【阮籍，字嗣宗，籍贯是陈留郡尉氏县。他的父亲阮瑀，曾在曹操的丞相府任职，是当时有名的文学家，为建安七子之一。】籍容貌瑰杰，志气宏放，傲然独得，任性不羁，而喜怒不形于色。【阮籍相貌俊美，心胸开阔，品格高洁，个性率真，不受拘束，而且喜怒不形于色。】或闭户视书，累月不出；或登临山水，经日忘归。博览群籍，尤好《庄》《老》。【有时候他关门读书，几个月都不出门；有时候游山玩水，一整天都不回家。他博览群书，尤其喜欢《老子》《庄子》。】嗜酒能啸，善弹琴。当其得意，忽忘形骸。【他爱喝酒，会长啸，善于弹琴。在他得意的时候，能突（忽）然忘记自己的存在。】时人多谓之痴，惟族兄文业每叹服之，以为胜己，由是咸共称异。【当时有很多人说他痴傻，只有族兄清河太守阮文业总是称赞他，认为他胜过自己，因此众人都说他是个奇才。】

籍尝随叔父至东郡，兖州刺史王昶请与相见，终日不开一言，自以不能测。【阮籍曾经跟着叔叔去东郡，兖州刺史王昶请求和他见面，他却整天不说一句话，王昶认为他深不可测。】太尉蒋济闻其有隽才而辟之，籍诣都亭奏记曰：“伏惟明公以含一之德，据上台之位，英豪翘首，俊贤抗足。【太尉蒋济听说他很有才华，想召他做官，他就写了一封信呈给蒋济说，您德行纯正，官至宰辅，英雄豪杰都翘首企盼，俊才贤士都举足前往。】开府之日，人人自以为掾属；辟书始下，而下走为首。【您成立官署以后，人人都想做您的部下；聘书刚一发布，我却排在第一个。】昔子夏在于西河之上，而文侯拥篲（huì）；邹子处于黍谷之阴，而昭王陪乘。【当年子夏在西河讲学，魏文侯亲自为他洒扫清道；邹衍在黍谷居住，燕昭王亲自陪他乘车。】夫布衣韦带之士，孤居特立，王公大人所以礼下之者，为道存也。【贫贱之人特立独行，达官贵人之所以礼遇他们，是因为他们能传承大道。】今籍无邹、卜之道，而有其陋，猥见采择，无以称当。【如今我没有邹衍、子夏的大道，却和他们一样身份卑贱，承蒙您的错爱，实在不敢担当。】方将耕于东皋之阳，输黍稷之余税。负薪疲病，足力不强，补吏之召，非所克堪。乞回谬恩，以光清举。”【我正要归隐山林，靠种田来交税。我生活贫困，体弱多病，体力不足，让我补缺做官，实在不能胜任。请您收回错爱之恩，光明正大地选拔人才。】初，济恐籍不至，得记欣然，遣卒迎之，而籍已去，济大怒。【当初，蒋济担心阮籍不来，收到这封信很高兴，就派士兵前去迎接，可是阮籍已经走了，蒋济非常生气。】于是乡亲共喻之，乃就吏。后谢病归。复为尚书郎，少时，又以病免。【这个时候，乡亲们都劝阮籍，他才去做官。没过多久，他就称病辞官了。后来他又担任尚书郎，没过多久，他又称病辞官了。】及曹爽辅政，召为参军。籍因以疾辞，屏于田里。岁余而爽诛，时人服其远识。【曹爽辅政以后，召阮籍担任参军。阮籍再一次称病辞官，归隐田园。一年多以后，曹爽被杀，当时人都佩服他的远见。】宣帝为太傅，命籍为从事中郎。及帝崩，复为景帝大司马从事中郎。【司马懿做太傅的时候，任命阮籍为从事中郎。司马懿死后，阮籍又担任司马师的从事中郎。】高贵乡公即位，封关内侯，徙散骑常侍。【高贵乡公曹髦即位以后，阮籍受封关内侯，升任散骑常侍。】

籍本有济世志，属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与世事，遂酣饮为常。【阮籍有济世救人的志向，当时处在魏晋之间，局势动荡不安，名士很少有能保全自己的，阮籍从此不问世事，经常喝得大醉。】文帝初欲为武帝求婚于籍，籍醉六十日，不得言而止。【司马昭想为儿子司马炎求娶阮籍的女儿，阮籍一连喝醉六十天，司马昭始终没机会开口，于是作罢。】钟会数以时事问之，欲因其可否而致之罪，皆以酣醉获免。【钟会多次向阮籍请教时事，想找借口陷害他，阮籍都因为喝醉而幸免。】及文帝辅政，籍尝从容言于帝曰：“籍平生曾游东平，乐其风土。”帝大悦，即拜东平相。【司马昭辅政以后，阮籍曾经从容地对他说，我当年曾游历东平，很喜欢当地的风土人情。司马昭大喜，就任命他为东平相。】籍乘驴到郡，坏府舍屏鄣（zhāng），使内外相望，法令清简，旬日而还。帝引为大将军从事中郎。【阮籍骑驴到了东平，拆掉了官府的屏障，让内外的人可以相互看见，他施政清正简约，十几天后就被调回京城。司马昭让他做大将军从事中郎。】有司言有子杀母者，籍曰：“嘻！杀父乃可，至杀母乎！”【官府说有人杀害了自己的母亲，阮籍说，杀父亲还可以，怎么能杀母亲呢！】坐者怪其失言。帝曰：“杀父，天下之极恶，而以为可乎？”【在座的人都责怪他说错了话。司马昭说，杀父亲是罪大恶极的行为，怎么能说还可以呢？】籍曰：“禽兽知母而不知父，杀父，禽兽之类也。杀母，禽兽之不若。”众乃悦服。【阮籍说，禽兽只知其母，不知其父，杀父亲的是禽兽，杀母亲的禽兽不如。众人都很赞同。】

籍闻步兵厨营人善酿，有贮（zhù）酒三百斛，乃求为步兵校尉。【阮籍听说步兵营的厨师善于酿酒，储藏了三百斛好酒，就请求担任步兵校尉。】遗落世事，虽去佐职，恒游府内，朝宴必与焉。【他抛弃了日常政务，虽然辞去属吏的职务，但是经常在官府游走，每逢宴会一定参加。】会帝让九锡，公卿将劝进，使籍为其辞。【司马昭辞让九锡，群臣都劝他称帝，让阮籍起草文书。】籍沉醉忘作，临诣府，使取之，见籍方据案醉眠。【阮籍喝得大醉，忘了起草，使者来到他的官署取文书，却看见他趴在桌上睡觉。】使者以告，籍便书案，使写之，无所改窜。辞甚清壮，为时所重。【使者叫醒阮籍，阮籍就在桌上写，使者抄写一遍，没有任何改动。阮籍的文章清丽豪壮，深受当时人的推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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