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大家好!我是香香,欢迎收听香香读《纳兰性德全传》之〈恹恹离世〉2
舒穆禄雪梅愤愤地离开养心殿,早有四个小太监备轿侍候着。她刚上了轿坐下,心情还没平静下来,就见御前老太监紧跟出来,掀起轿帘子,哈着腰探进头儿来,说:“主子,今夜命您侍寝,拾掇一下,到时候奴才去接您。”她料到皇帝是不会放过自己的,早有思想准备,便很镇静地答应着,命太监起轿回后宫,侍女们依旧跟在轿后陪伴着。
舒穆禄雪梅回到自己的房里,心慌意乱,六神无主。本来就很虚弱的身体,这下再也支撑不住了。她偎在床头上寻思:“别院的妃嫔、贵人终年都未必轮到侍寝,偏我这个宫人,非晋为秀女不可,又接二连三地被点着侍寝,真够晦气的了。”她觉察到其中必有缘故,只是一时又揣不透是为什么?头两回,好歹算哄骗过去了。可是,这回恐怕就难逃脱了……她找出纳兰性德寄来的词作——这是他一生中最珍贵的物品,也是她毕生唯一最喜欢的纪念品——她逐篇看着,一面品味,一面流泪。当她看到“守取团圆终必遂”的词句,她的心感到一阵比一阵难熬的剧痛。看来,他们共同向往的一天,也是他们共同为之奋斗的一天,真的成为奢望了。
“唉!”雪梅长叹了一声,心里说道,“常言说:‘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八成本该如此,这是命中注定的。任凭承认不承认,可这是事实!表哥比我长三个月,早就过了娶妻生子的时候了。可他现在……还不都是为了等我?”想到这儿,她泣涕交流。
她又想:“应该给表哥写封信,对于我,他再也不能太痴情了。要让他伤心,让他忘了我。不然,他还会傻等着我。九泉之下我如何能安得了心?”
这会儿,她比往常还有精气神。她写罢信,叠平,封好,藏在枕头底下。随后,她挣扎起来,扶着墙一步一步吃力地挪到梳妆台前,依照满族人的习惯浓抹重施,重新梳理一番秀发,剪一缕青丝包好。
接着,她又用剪刀尖儿逐个儿刮掉手指甲上的红油膏。
原来,美女一入宫,便以罐养晰蜴,经常喂它原砂,待它食足七斤丹砂,遍体尽红时,就用杵捣碎,制成红油膏,美女用这膏涂染手指甲儿,颜色终身不退,此举谓之“守宫”。如今舒穆禄雪梅不想再“守宫”了,她的手指甲要恢复平常女人那样的颜色,她要恢复素日表哥所熟悉她手指甲那样的颜色。她悉心剪掉十个玉指上长长的指甲,包成一个精巧的小包儿,连同青丝、书柬一并用一方白绢裹起来。唤进一个靠得住的小太监,凑些散金碎银贿通他,嘱托他把白绢包亲手交给御前侍卫纳兰公子。
末了,她把平日闺中所用之物检在一起分赠给和自己同命相怜的女伴儿。
人,不论年轻年老,临到大限前夕,可能自己会感觉得到。或许这也是人的本能,不然,为什么今天雪梅所想所为的竟是些不吉利的事呢?该想的,她都想到了;该做的,她也都做完了。此时她的心情似觉轻松些。可是身体却越发软下来,气也不够使唤。她自思:“病已作成,料定不会好转。皇帝逼的正紧,如要让他污了身子,不如一死,倒还干净,只是可叹,枉废了鸳盟,撇弃了凤侣,埋没了花容月貌,辜负了锦样的年华……一切由不得自己了。”这时,她只想哭,却已经无泪了。
接着,她咬着牙撑起身子下了床,不料便摔倒了,昏迷一会儿,醒转过来艰难地爬到门口把门锁紧,又爬回来,吃力地打开箱子找出两件像样的衣服穿得齐整些,又回到床上躺下,手伸进怀里,摸出胸前表兄赠给她的定情物——金鸡心,毅然地送到嘴里,仰了几次脖儿好不容易才吞进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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