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性德全传》之〈瑶篇寄意〉2

《纳兰性德全传》之〈瑶篇寄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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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大家好!我是香香,欢迎收听香香读《纳兰性德全传》之〈瑶篇寄意〉2

觉罗氏夫人命安三求后宫总管太监把舒穆禄雪梅变作秀女后,觉得事情还没办到点子上,又煞费苦心想了一条妙计:若是再求宫中敬事房的太监设法让皇帝临幸舒穆禄雪梅,破了她的处女身,儿子对表妹的恋情也就会绝望了。这才是根本的办法。想到这儿,她很自得,便又叫人把安三找来,面授机宜。命他多带些银子快去办这件事。

托敬事房的太监办这种事并不奇怪。就连宫女都争着贿赂太监。皇帝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况且每隔三年还要大量遴选秀女。大多数的妃嫔和秀女二三年也轮不到临幸。甚至有的终生都看不见皇帝。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些美女都正处于青春年少,久居深宫,长期得不到异性的慰藉和爱情的滋润。深宫春怨,几乎每个女人都会尝到那痛苦难熬的滋味。有的怨女就在年轻俊俏的太监身上打主意。她们认为太监虽然去势了,可毕竟是男性。因而,有些小太监有的是能得到美女亲近的机会,称为“床上太监”。这是宫中公开的秘密。恐怕连皇帝也不会没有耳闻,可是谁让他妃嫔众多,秀女成群,无暇“照顾”,终年干儿着人家来着,他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次一次默默地戴上那一顶顶绿色的帽子。

可是,太监毕竟不是真正的男人,办不了什么事,又不那么名正言顺。有些妃嫔和秀女,就千方百计的孝敬敬事房的太监。因为在敬事房里担任职务的太监,是专管皇帝房事的,每天在皇帝进晚膳的前后,当值的太监就双手托着一个玉制的大盘子,盘中摆着许多象牙做的签牌,这些签牌有的是黄色,有的是红色,有的是蓝色,有的是白色,这四种颜色分别表示后、妃、贵人、秀女的等级。每一只签牌都用黑字写清某个美女的芳名。太监毕恭毕敬跪着呈到皇帝面前,皇帝从玉盘里挑选了一只签牌之后,太监才唯唯地退下,皇帝挑选出的哪只签牌,就表明当晚要临幸哪一个美女。

后宫的美女众多,除了皇后和几个宠妃以外,皇帝根本记不清哪个是哪个。全凭敬事房当值的太监安排好象牙签牌呈给皇帝挑选,太监就大有做手脚的余地了。就如汉宫的画工毛延寿似的,有的宫中美女贿通了他,他就悉心精工把像画得非常的美,得到皇帝的宠幸。有的宫中美女尽管长的美如天仙,如像王昭君,只因没贿赂画工,就有意把昭君画得丑陋些,致使她遣嫁北匈奴单于前,一直不得与皇帝相见。

清宫敬事房的太监即如此,有奶的便是娘,谁给到钱,就为谁办事。自从受了觉罗氏的贿赂之后,很快就制好舒穆禄雪梅的签牌,并且每次都把她的签牌放在玉盘中最显眼的地方。功夫不负苦心人,当值太监没白尽力,皇帝为了尝尝新,终于检了舒穆禄雪梅这个不熟悉的名字。

宫中的妃嫔或秀女在陪伴皇帝就寝前需做一番准备的。一接到侍寝的通知,只能吃八分饱,免得在龙床上出恭。先要漱口、洗澡、洗脸,洗净后,两颊轻施脂粉,头发梳理整齐,不带一切发饰,用黑色绢纱罩起来垂在肩上,前额的刘海要垂覆在眉边。这种发型,皇帝看了就像少女一般,显得清纯可爱,同时,也表示自己卑微的地位。脱去常衣,换上薄如蝉翼的睡袍。然后,装进一个红色的大布袋里,由当值的太监扛着,前后有侍女提灯陪伴,送进皇帝的寝宫中。

得到陪侍皇帝就寝的信儿,对任何一个妃嫔或秀女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喜事。可是,舒穆禄雪梅听见当值的太监,告诉她今晚去皇帝寝宫陪侍,当时就觉得脑中“嗡”的一下,眼前一片黑,她用了很大的气力才稳定住自己的情绪。

舒穆禄雪梅感到非常的恐惧,她怕得浑身打颤。她怕见皇帝,更怕陪伴皇帝就寝,一旦破了女儿的贞节,岂不辜负了性德表哥对自己那一片赤诚?她急得一时手足无措。她怨,自己身边连一个知心的人都没有,谁能帮助她逃脱今夜的噩运?她恨,皇帝纵然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也满足不了他的艳福!她愁,她急,今晚若是想不出个挽救的法儿来,如何是好?月已升天,她还没想出良策,就在当值太监来接她侍寝前的霎那间,雪梅急中生智:推说恰逢这两天来了月经,便到梳妆台跟前冲着镜子,把两颊涂上红色,表明自己的身子不干净,若去侍寝,岂不犯下欺君之罪。又唯恐太监耍刁,不肯轻信,急忙翻出一条内裤,咬破了自己的小腿,拿裤档在伤口处擦抹两把,等太监来时,好对付他。这个办法挺灵,还真的哄骗过去了。

说来也巧,就是在这个当儿,纳兰性德突觉心烦意乱,坐也不稳,站也不安,一种无可名状的愁绪催他信步来到自怡园,走到湖边花丛中,酒已渐醒,但见眼前的残花败叶,纷纷飞舞,禁不住悲从中来,落泪不止。周围的山水树木,鸟语花香,都令他不愉快,头顶上那轮明月,使他感到也不那么皎洁、祥和、明媚,那凄清的月光照着自己两鬓的青丝,使人心情格外低沉。他步履蹒跚,边走着边吟道:

催花未歇花奴鼓,酒醒已见残红舞。不忍覆余觞,临风泪数行。 粉香看又别,空剩当时月。月也异当
时,凄清照鬓丝。

纳兰性德踽踽独行,不觉眼前来到了当年表妹曾住过那凝翠楼的回廊下。角楼檐下挂着一张蜘蛛网,惹他心里感到一阵空落落的不好受。他独自偎依回廊的栏杆,伏着沉思。蓦地,他好像在一片荒苔中发现了什么似的,迅即拾起来一看,是已生了锈的凤翘。这当然是表妹头上的饰物。他一面擦拭,一面抚摸着……

纳兰性德手里紧紧地攥着凤翘,感到无比的怅惘和痛苦。因执簪就地草成一阕词:

土花曾染湘娥黛,铅目难消。清韵谁敲,不是犀椎是凤翘。只应长伴端溪紫,割取秋潮。鹦鹉偷教,方响前头见玉箫。

纳兰性德与舒穆禄雪梅这对儿恋人,宫墙阻隔,咫尺天涯,相爱不得相亲。此时,一个在凄清的储秀宫临风洒泪,一个在萧索的回廊对月长吁。有谁知道,如今这只风翘被纳兰性德拾得,竟成为他最伤心的纪念物。

舒穆禄雪梅的心情一直是阴冷的,身居在宫禁每日都沉浸在痛苦的思念中,有时竟彻夜不眠,一盏孤灯伴着她躺在冰冷的被窝里,数着日子期盼表哥的音信。这天夜里,她蘸着热泪填一阕〔采桑子〕,以词代笺直抒胸臆:

彤霞久绝飞琼字,人在谁边?人在谁边?今夜玉清眠不眠?香消被冷残灯灭,静数秋天。静数秋天,又误心期到下弦。

纳兰性德从雪梅嘱托的人手里接到〔采桑子)这阕词,读后便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情。他独处居室守着一盏几乎烛残光尽的孤灯,在风雨中似乎听到凄凉的曲调。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寂寞、凄惋、失望、空虚的情绪,笼罩着他的心头。于是,提笔也填一阕〔采桑子〕作为致表妹的复函。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潇潇,雨也潇潇,瘦尽灯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舒穆禄雪梅接到容若表兄以词代柬的来书,看过之后,心里只觉既喜且悲。喜的是词中提到醉酒,想必仍在府中,未入空门。悲的是她兄妹热恋得如胶似漆,如今却不得亲近,两处相思一般凄苦。她边思念边落泪,她的心都碎了!她再也憋不住,颤颤微微地哭出声来。一直到三更,才止住泪。她惦记着写封回书,又想到表哥所寄的词中,嘱咐她说,来往的信函应以隐语相称。她翻出来重阅:“……惜花人去花无主。”她看完频频颔首心领神会,表兄以花自比,而将自己比为惜花人。性德另有一阕词的尾句曾慰嘱她,说:“惜花须自爱,休只为花疼。”于是她写道:

绿叶成阴春尽也,守宫偏护星星。留将颜色慰多情。分明千点泪,贮作玉壶冰。 独卧文园方病渴,强拈红豆酬卿。感卿珍重报流莺:“惜花须自爱,休只为花疼。”

写罢,叠好,托人捎给表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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