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回 长亭之三

〔莺莺〕噎住咽喉哭不出声，罗袖掩面满啼痕。古道漫漫天涯远，荒村漠漠送君行。我泪未流干肠已断，恼煞秋风愁煞人，相思不了别离情。眼前是疏林斜日难为看，耳边是枯树昏鸦不忍听。昨日鸳鸯犹作对，今朝鸿雁忽离群，别恨离愁欲断魂。

〔夫人〕天下慈亲皆爱女，我是爱女犹如掌上珍。崔张婚姻如你愿，你娇啼婉转痛我心，怎么你哭声音掩住了车辆声。

〔莺莺〕你听她好言安慰好言哄，其实是母女全无母女情，你赖婚姻越赖越精明。你妒煞鸳鸯成双对，硬生生活拆两离分。从今后天涯有梦难寻觅，只得随娘亲饯别到长亭，怨煞天公恨煞人。行过小桥兜曲径，见道旁留有马蹄痕，分明是张生才过片时辰。你马儿慢慢走，我车儿快快行，与你肩相并、话相亲，我们喁喁细诉别离情。夕阳影里秋风紧，

〔夫人〕你看那碧云黄叶几家村，枫树林中见长亭。男儿有志不为奇，我家的相国门风你亦知。乌帽宫花堂上客，都是红袍玉带伴紫微。昨日我堂前重把姻亲许，你应当博取功名用心机。休哀哀、莫依依，马上加鞭上帝畿，但愿你青衫脱却换紫衣。你且休辱没我千金女，他日荣归好耀门闾。所以我敬你一盏琼浆酒，我祝颂你雁塔题名天下知，琼林宴罢即归期。想功名自古无凭据，若然你金榜无缘把姓名题，你空手归来总不宜。但愿你三百英雄君第一，眼前是勿多留恋勿痴迷。

〔莺莺〕尖尖玉手捧金盅，气塞咽喉恨塞胸。万语千言难出口，多情尽在不言中。不知多少辛酸泪，纷纷滴入酒杯中，酸气腾腾扑鼻冲。半盏酒儿半盏泪，更增离情更心痛，泪眼儿只是望张珙。

〔张生〕张生是未饮琼浆心先醉，这别离滋味郁胸中。分明眼底成千里，闷对尊前酒一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