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性德全传》之〈喜遇知音〉2

《纳兰性德全传》之〈喜遇知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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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大家好!我是香香,欢迎收听香香读《纳兰性德全传》之〈喜遇知音〉2

雪梅拜读完表兄这首〔眼儿媚),觉得从字面看,虽然通篇没出现一个“梅”字,可又无处不写梅,词中咏叹的是梅神、梅骨、梅魂,说到底是为自己画像,便赞叹道:“表兄笔下传神,可与林和靖老并传。谢谢您对梅的美誉。”停了片刻,她羡慕地说,“冬郎哥,您的词作实在是吐意不凡。纵观全词,写的是一个鄙薄繁华、品格高洁孤傲、景况凄苦的人。我看标题就叫《咏梅》吧。”

性德高兴地点点头,说:“正合我意!”便把那阕词递给雪梅,说:“就把它送给你吧,实在不成敬意。”

雪梅接在手中,又展开爱不释手地看着,她仿佛从那词中窥到表哥的心灵似的,便直言不讳地说:“表哥原本是堂堂相府的贵公子,却欣慕雅淡脱俗,不喜世间鹅黄朱紫的富贵花,偏爱冰冷彻骨的白梅,性情真的是古怪了!多么令人费解?”

性德霍地站起来,拍着书案,说:“什么钟鸣鼎食夸富贵?但望容我洁如玉。哼!王府,软红尘,我厌恶!”

雪梅听了,与表兄大有同感,这就使性德深深觉得,热恋之外,更加一层知己之情。

天已不早了,雪梅催促道:“冬郎哥,看先生等急了,你快去读书吧。我好疲倦,今天不能去了,顺便为我请个假。”

性德走后,雪梅把表兄的词作又拿起来细细品味,虽则早已背诵如流,还不忍释手地一边抚摸,一边酝酿着为《咏梅》这首词谱写曲子。她再一次揣摩每一词句的含义,把握住整阕词的内容后,她才调动起所有的音符,开始谱曲了。他谱出一段,修改一段,勾勾这儿,抹抹那儿,甚至把谱出来的曲子,稍觉不满意便整段整段地划掉,重新谱。谱完了,看看还是不如意,又划掉,再重新谱。整整花费了近一天的时间,总算谱完了。她才站起来活动活动又酸又麻的腰腿,伸个懒腰,实实惠惠地打了个哈欠。歪在床上渐渐地睡着了。

红杏过来给她盖被子的时候,看见她手中还拿着表兄为她填的那阕《咏梅》,在梦里抿着嘴儿,酒窝里盈满了甜蜜的微笑。红杏把她手中的《咏梅》词拿开,让她舒舒服服地睡一会儿,不料,她醒了。

红杏忍不住,问:“得了什么喜事?看把你得意的,睡在梦里还笑!”

雪梅睃了她一眼,说:“去,别跟我贫嘴聒舌的。”

红杏狡黠地眨着眼,瞅着雪梅,问:“看你们眉来眼去的,是不是那个啦,嗯?”

雪梅的脸羞得通红,笑着啐了红杏一口,说:“再胡说,看我拧你的嘴。”伸手就去抓她。

红杏跑到门口,又转过身来冲着雪梅挤眉弄眼儿地说:“拧我?别忘了以后求我的地方多着呢,连纳兰公子都得求我!”

雪梅的脸又一阵绯红,说:“那好,现在我就求求你,把琴拿来。”

红杏走到书案前,收拾起文房四宝。然后从墙上摘下琴盒,把琴拿出来,放在琴桌上。随后在博山炉里点起檀香。

雪梅洗罢手,坐在琴案前,一面调着琴弦,一面叫红杏坐在自己跟前,说:“你听听我刚谱完的曲子是不是合音律。”

红杏眼光一闪,调皮地说:“哟!我?小姐你真会抬举我。”

雪梅没理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弹动琴弦,悠扬的琴声随着玉指所到之处缓缓地升起,飘出户外。她弹奏一段曲谱,停住手,问红杏:“你听了这段曲子,觉得怎么样?”

红杏嘻笑着说:“挺好听的。”

“真是对牛弹琴!”雪梅嗔怪地瞪了红杏一眼,说:“听了半天,只觉好听,连个子午卯酉都说不出来?”

“听了这悦耳的琴声,想起唐人的诗句,‘如闻仙乐耳暂明’啊!”不料,这时纳兰性德忽啦地掀开帘幔走进屋来。

红杏赶忙站起来让座,去泡茶。

雪梅欣喜地说:“你来得正好,我为《咏梅》谱了曲子,请给指点指点。”

性德坐下,说:“这么快!连曲子都谱出来了?弹来,我听听。”

雪梅端坐在琴桌前,深吸一口气,静下心来,重新调调弦柱,轻轻地揉动琴弦,随后传出悦耳动听的琴声。

性德听完了《咏梅》上阕词的曲子,不禁喜形于色地拍手,道:“词曲真是妙合自然,无可挑剔,可谓绝调了!”

雪梅听了心中美滋滋的,抿嘴一笑:“冬郎哥过奖了,未必像您说得那么好。”随后,她的笑容瞬间消失,开始弹奏下阕词的曲子,琴声凄婉地低吟着,苦凄凄如离群的孤鸿哀鸣,萧簌簌似枯枝败叶飘零,如诉如泣,催人泪下,荡气回肠,性德的心碎了。琴声一落,两个人的眼光相接,仿佛都从彼此蒙胧的泪光中,透视出心灵深处的钟情。这时,两人谁也没说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性德才说:“琴声就是心声,抚琴人就是通过琴弦抒发内心中或怨或怒、或忧或喜、或爱或憎、或歌或泣的情感。”他住了嘴,倏而瞥了雪梅一眼,见她凝神倾听着,接着又不无感慨地说:“可是,人海茫茫,尤其当今世人只看表面上的荣华富贵,不求人的品格才华,要遇着一个真正的知音,是很难很难的呀!”

雪梅听了,心中暗喜,微笑着,深情地看了性德一眼,说:“冬郎哥,你听出我的心声了吗?”

他只是脸红红的微笑着看她。他的眼睛已经把他的心事表白给她了。

雪梅睁大了杏眼,惊喜地问:“那么,冬郎哥,你就是我的知音了?”

他动情地说:“我纳兰性德今生得一知己足矣,生死不移!”

雪梅听了表兄的肺腑之言,一颗赤诚的心顿时为之紧缩、颤抖、沉醉了!然而,雪梅的心倏地又沉了下去,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坦诚而严峻地问性德:“二老双亲可曾知道我们的事吗?”

性德心头一凛,凝思有顷,说:“我要做的事,阿玛和额娘大凡都依的,对于咱俩的事也未必干预。”

雪梅斜乜他一眼说:“我常见书中说,世间的负心郎多得是,尽管说起来誓言动听,可做起来,不是三心二意,就是背信弃义,到头来倒霉的还不都是我们痴心的女人!”

性德连忙截住她的话,说:“何必过早地说那些没头没脑伤感情的话,自己的事,就由自己做主。生,同衾;死,同穴!”雪梅倏地捂住了表兄的嘴,欣慰地一笑:“快别胡说!”

雪梅的话音刚落,只见夫人的贴身仆人来了,说:“夫人叫红杏过去一趟。”性德与雪梅交换了一下眼色,不知又出了什么事。可是红杏的心里雪亮:“公子与小姐的恋情,日渐深厚,可自己从未到夫人那儿去说过。找我去,还不是一顿训斥?”她见了夫人,吓得连步都不知怎么迈了,低眉顺眼地从嗓眼儿里挤出“夫人”两个字。

原来,自从觉罗氏授意安三监视性德兄妹的活动之后,他就格外地上心。一来,为这,他从夫人那儿揩了不少油水;二来,他天生是那种专好窃探人家隐私的人。这天,安三趴着敏求斋的窗户窥视,公子与小姐都没在书房里读书,断定他们又躲到僻静地方偷情去了。于是,安三到夫人面前添枝加叶说了一番。

觉罗氏眼珠子一骨碌,就想到红杏头上,她不但没监视性德他们,反而传话,就把气一古脑儿都撒到红杏的身上。觉罗氏一脸凶相,盯住红杏,阴阳怪气儿地问道:“你知罪吗?”她从头上摘下一支金钗,趁红杏不妨,咬牙切齿地朝着她的脸上恶狠狠地扎了一下。顿时,红杏的腮上就流出了鲜红的血。随后,夫人厉声喝道:“到院子去给我跪砖头儿,快去!”

两个时辰过去了,也不见红杏回凝翠楼。雪梅和性德都坐不住了,便打发书童出去看看。阿满回来说:“红杏在夫人院子里跪着呢。”

雪梅顿觉不是滋味,抽泣道:“舅母这分明是冲着我来的吗?”

性德劝慰了表妹一阵子之后,便急忙去叫红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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