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的后半部分,潘金莲玩心辄起,要Cosplay成丫头的模样博大家一笑。
到了这日晚间,潘金莲趁众人都在月娘房里坐着,对自己一番改头换面,完全是一副丫头的打扮:打了个盘头揸髻(这是丫头或少女的发式),把脸搽得雪白,嘴唇抹得鲜红,戴着两个金灯笼坠子,贴着三个面花儿,带着紫绡金箍儿,上穿一套大红织金袄儿,下着翠蓝缎子裙。
李瓶儿见了,笑得前仰后合,便说道:“姐姐,你装扮起来,活像个丫头!我那屋里有红布手巾,替你盖着头。等我往后边去,对他们只说他爹又寻了个丫头,唬她们一唬,管定就信了!”。
说干就干,春梅打着灯笼在前面开路,走到仪门首,撞见了陈经济,也不知这个陈经济晚上到这内宅来干什么,书中并未交代。于是李瓶儿和陈经济决定唱一出双簧戏。
陈经济先走到上房,众人此时都在炕上坐着吃茶。陈经济走来向月娘禀告:“娘,你看爹!平白里叫薛嫂使了十六两银子买了人家一个二十五岁会弹唱的姐儿,刚才拿轿子送将来了。”
月娘初听之下还有些将信将疑:“真个?薛嫂怎不先来对我说?”毕竟,买丫头这样的事情,好歹要跟她这个做主妇的先通个气的,哪有这样不告而买的道理。
陈经济连忙解释道:“她怕你老人家骂她,送轿子到大门首,她就去了。丫头便教她们领进来了。”话说得跟真的一样,也就不由得月娘不信了。
说话之间,孟玉楼、李娇儿都出来瞧热闹,潘金莲搭着盖头,穿着红衣服就进来了,李瓶儿在后面跟着。进到房里,玉箫站在月娘边上,道:“这个是主子,还不磕头哩!”一面就揭了盖头。
潘金莲一边插烛也似磕下头去,一边却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看来,潘金莲不是个好演员,居然在关键的时刻笑场了。
这一笑,众人才发现这个所谓的丫头居然是潘金莲装扮的。大家都笑骂这潘金莲快成精了,扮个丫头足以以假乱真,要不是她自己笑场,还真认不出来。
正说着,小厮琴童抱着毡包进来,说西门庆来家了。孟玉楼忙叫潘金莲藏在明间里,等西门庆进来,我们再一起哄哄他玩。
不一时,西门庆来到房内,在椅子上坐下。月娘在一旁不说话,由孟玉楼假装率先发难,责怪西门庆偌大的年纪,怎么又教薛嫂买了个二十岁的丫头来。西门庆被问得一头雾水,连忙分辩自己并不曾教那老淫妇买什么丫头。
孟玉楼的演技倒是比潘金莲要好些,道:“你问大姐不是?丫头也领在这里。我不哄你,你不信,我就叫出来你瞧。”便让玉箫去拉那个新丫头来见西门庆,玉箫装模作样出去了一会,回来说:“她不肯来。”
孟玉楼便作势到明间把潘金莲拉出来,一边拉,一边说:“好奴才,怎么这么没规矩,还不进来见你主子磕头。”西门庆借着灯光一看,却见潘金莲一副丫头的打扮,顿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众人也在一旁笑作一团。
月娘禀告西门庆,乔亲家那里,今日送了六个帖子,请我们几个吃看灯酒。西门庆说那明早叫来兴买几样礼物送过去,改日再回请他们。
这时,酒菜已摆上。西门庆见金莲装扮成丫头,灯下浓妆艳抹,不觉淫心荡漾,不住地给潘金莲递眼色。潘金莲是何等聪明的人,马上就get到了他的意思。抽身回到自己房中,重匀粉面,复点朱唇,重新好好地精心修饰打扮了一番。又备下一桌酒,单等西门庆进房。
不一时,西门庆果然来到,见到潘金莲妆容精致,心中甚喜,将潘金莲搂在怀中。两人说话饮酒,到一更时分,方才上床歇息。
这次兰陵笑笑生笔下倒是节制了许多,也干净了许多,只是说“两个如被底鸳鸯,帐中鸾凤,画楼燕语,不肯即休,整狂了半夜。”
讲经完了之后,这一晚吴月娘和王姑子在一个炕上睡。夜深人静,两个人一时半会也睡不着,就聊着闲天。王姑子非常关心地问了月娘一个问题:“你老人家怎的就没见点喜事儿(此处指怀孕)?”
吴月娘将之前怀上了一个,在肚子里已经有六、七个月大了,不巧前日八月里在新买的乔大户的房子里滑了一跤,导致小产一节告诉了王姑子,并说起至今再未怀上,不禁流露出遗憾之意。
王姑子一听连称可惜可惜:“我的奶奶,六、七月也成形了。”月娘道,可不是吗,半夜小产,我和丫头点灯拨看,还是个小厮儿(意为男孩子)。
说实话,月娘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跟别人说一说丧子之痛,平日里也无从跟人说起,要不是今日王姑子问起,估计她一辈子也不会跟人提起这事。
王姑子不禁感叹道:“你老人家养出个儿来,强如别人。你看他前边六娘(指李瓶儿),进门多少时儿,倒生了个儿子,何等的好!”吴月娘也不便多说,便道:“他各人的儿女,随天罢了。”一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看似洒脱豁达、不以为意的模样。
王姑子岂能不知这是吴月娘故作姿态,便趁机献言:“俺们同行一个薛师父,一纸好符水药。前年陈郎中娘子,也是中年无子,吃了薛师父的符药,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吴月娘闻言不禁心动,还有这等好事。
王姑子见月娘上了道,便道:“这事要成其实不难,只是有一件物件难寻。”月娘问是何物。王姑子道:“用着头生孩子的衣胞(应该是指我们现在说的胎盘吧)。拿酒洗了,烧成灰儿,拌着符药,拣壬子日,人不知鬼不觉,空心用黄酒吃了。算定日子不错,至一个月,就坐胎气,好不准!”
吴月娘赶紧问这位薛师父是男是女,在哪里住。王姑子道,薛师父也是位女僧,现在法华庵做首座,有好深的道行。吴月娘说那你改天把这位薛师父请来家里走走,又特别叮嘱王姑子这件事你千万不能对别人说。王姑子道:“好奶奶,我傻呀,我肯对别人说!”
二人说了这么一回话,都有了睡意,便都各自睡下。
次日一大早,西门庆从玉皇庙里打完醮回到家中。月娘问他昨天是潘金莲的生日,还等他回家上寿,为什么就不回来。
西门庆悉把昨日很晚醮事还未了,完事后又有吴大舅请客喝酒一节告诉了月娘。喝过茶,也没往衙门里去办公,走到前边的书房里,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潘金莲、李瓶儿都到上房陪着吴月娘喝茶,月娘说西门庆今天一大早就来家了,也没去衙门里办公,在前头的书房里,让李瓶儿抱着官哥穿上送来的道衣,到他那里让他瞧瞧。
潘金莲自告奋勇也要过去,官哥穿戴整齐之后,李瓶儿抱着,潘金莲跟着,一前一后来到前边西厢房的书房。小厮书童见她二人掀帘而入,赶紧就躲出来了。
西门庆宿酒未消,正脸朝里睡在炕上,鼾声如雷。潘金莲与李瓶儿一边一个坐在床上,把官哥放在他前面,任凭官哥的小手小脚不停地在西门庆身上扒弄。
不一时,西门庆终于醒了,努力睁开眼,看见面前的官哥头上戴着销金道髻,身穿小道衣,项圈符索,喜欢得眉开眼笑。连忙接过来,抱到怀里,就嘴对嘴亲了一下。
西门庆前妻虽留下一女西门大姐,但古人信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官哥的出世,的确给西门庆带来莫大的满足和喜悦,所谓“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西门庆作为一个父亲,舐犊情深,此时也算是真情流露。
不曾想,潘金莲在一旁打趣道:“好干净的嘴头子,就来亲孩儿!小道士吴应元,你啐他一口!你说:昨日在哪里使牛耕地来?今日乏困的你这样的,大白日的还在睡觉!昨日叫五妈(指潘金莲自己)只顾等着你,你恁大胆,不来与五妈磕头!”
潘金莲这张嘴真是不饶人,借官哥的口吻,一石二鸟,既暗示和嘲笑昨天西门庆又不知跑到哪里和哪个女人鬼混去了(虽然她也知道西门庆昨天去了玉皇庙打醮,但鬼知道打完醮的西门庆有没有去和别的女人鬼混),又借机告诉西门庆昨天可是我潘金莲的生日,人家可是等了你一个晚上,人家现在可是在生着气呢,识趣的,还不赶紧给老娘我道个歉。
西门庆赶紧又把前番跟月娘说的那番话剪断截说:“昨日醮事散的晚。晚夕谢将,又整吃了一夜,今日到这咱时分还一头酒。在这里睡回,还要往尚举人家吃酒去。”潘金莲这才作罢,叮嘱道:“晚夕早些儿来家,我等着你呢。”潘金莲说这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昨天你西门庆没到我房间里来,今天我可要找补回来。
这一日,晚夕王姑子也要走了,月娘偷偷塞给她一两银子,叫她记得好歹请那个薛姑子带了符药来,如果将来事情办成了,日后还必有重谢。王姑子这才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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