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会专访｜北京证监局贾文勤：全面注册制下监管职责的变与不变

全国人大代表、北京证监局局长贾文勤。受访者供图

资本市场改革发展进程中的又一座丰碑！2月17日，全面注册制正式实施。

全面注册制来了，资本市场势必发生巨大变化。在注册制变革背后，地方监管局职责又将发生哪些变与不变？目前北京资本市场金融科技创新试点有哪些新进展？带着这些疑问，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就此专访了全国人大代表、北京证监局局长贾文勤。

【改革】

“全链条开展监管转型推动各项改革举措在辖区落地落实”

贝壳财经：自2019 年科创板试点注册制至今，为助力全面推出注册制，北京证监局不断推动派出机构的监管转型，从监管角度如何看待全面注册制？具体采取了哪些措施？

贾文勤：资本市场试点注册制以来，中国证监会在部署指导的基础上，制定实施“深改12条”，一揽子推进交易、退市、再融资等关键制度创新和一批重点配套改革，聚焦发行监管转型、带动其他领域监管转型，逐步将注册制改革由个别试点推广到全市场和各类公开发行股票行为，取得了重大突破性进展。

注册制改革是全面深化资本市场改革的“牛鼻子”工程，我们将促进改革作为局内“一把手”工程，全链条开展监管转型推动各项改革举措在辖区落地落实。

首先，重塑适应改革需求的上市监管理念。包括以“到位不越位”为原则把好入口关；以“提高上市公司质量” 为主线强化持续监管；以“退得下、退得稳” 为目标畅通出口。

其次，进一步压实中介机构“看门人”责任。这需要从两大方面出发，一是强化投行业务监管；二是强化证券服务机构监管力度。前者是引导证券公司准确把握投行业务高质量发展内涵，业务自查、内部问责、外部核查 “三管齐下”，推动证券公司发挥引导资本健康有序发展的作用。首次高标准开展证券公司投行业务质量评价，两年实现辖区投行业务检查全覆盖，对违规问题采取机构和人员 “双罚”，首次采取暂停投行业务的监管措施。引导规范薪酬激励，建立与注册制理念相适应的长期激励机制。后者是健全审计评估机构备案工作制度，预防首次执业乱象，严格退回不合规备案申请，开展“大所”“预警所”“新所”专项监管，对5家审计机构未勤勉尽责行为立案追责。对3家律所执业的IPO项目开展“双随机”现场检查，持续督促律师行业提升执业质量。

第三，“零容忍”执法为注册制改革保驾护航。具体来看，一是调整稽查办案重心。适应改革新形势，倾斜力量查办财务舞弊、欺诈发行等信披类案件，2022年累计对13家上市公司、挂牌公司和审计机构违法行为立案调查，持续强化监管震慑，出清市场“毒瘤”。二是提升稽查办案效率。建立日常监管、稽查执法、案件审理三方大要案会商机制，从严从快办理重大案件。2022年案件办结平均时长同比缩短约15%。三是强化惩治追责力度。健全局内案件审理工作制度，加强审限精准管理和过程管控，大幅提高案件审理效率。

此外，营造保障改革良好生态。这需要不断助力投资端改革，比如，开展证券公司、公募基金公司投研业务专项检查，构建信息共享及问题处置联动机制，督促提升专业能力。

【成绩】

“辖区年度IPO公司数量和融资规模呈上升趋势”

贝壳财经：具体来看，目前取得的成绩如何？

贾文勤：从辖区成效看，首先，资本市场服务实体经济的功能显著提升。截至2023年1月，辖区共101家公司在注册制试点下首发上市，累计融资近1600亿元，年度IPO公司数量和融资规模呈上升趋势。

其次，包容性制度安排为企业发展提供更大空间。在多元包容的发行上市条件下，辖区11家未盈利企业、3家具有表决权差异安排企业在科创板上市，1家企业发行CDR，受到市场的广泛认可。

第三，对科技创新的服务功能明显提升。科创板“硬科技”和创业板“三创四新”的板块定位更加清晰，北交所为创新型中小企业进一步拓宽了融资渠道，资本要素资源向科技创新领域集聚，一批处于“卡脖子”技术攻关领域的科创企业登陆资本市场，更好畅通了科技、产业和资本的良性循环。

此外，辖区资本市场生态持续改善。调研显示，市场各方普遍反映资本市场基础制度更加完善，上市速度可预期，审核透明度提高；上市公司及投资者结构、估值体系发生了积极变化；科技类公司、专业机构交易占比明显上升；辖区市场秩序更加规范，发行人和中介机构对法治、对市场的敬畏之心明显增强。

【变化】

“资本市场参与主体及行为将更加复杂多元，对监管能力提出更高要求”

贝壳财经：在全面注册制落地后，北京证监局在监管方面将有何变化？

贾文勤：注册制改革是一场涉及监管理念、监管体制、监管方式的深刻变革。伴随全面注册制落地，资本市场各类参与主体及其行为将更加复杂多元，资本市场受到的内外部影响因素也将随之增多，必然对监管能力提出更高要求。

同时，注册制改革是放管结合的改革。当前，我国资本市场发展尚不充分、中小投资者占比高、诚信环境不够完善，必须坚守监管主责主业，加大发行上市全链条各环节监管力度，进一步完善全面实行注册制后的市场秩序和生态塑造。

贝壳财经：当前及后续对于不同板块的监管，重点有何不同？

贾文勤：首先，强化监管能力建设。在思想上，深刻认识并高度重视全面注册制落地实施，全力以赴抓好改革落地，以实际行动拥护“两个确立”，做到“两个维护”。

在能力上，在前期探索开展全链条监管转型并取得积极成效的基础上，持续深化监管转型，既总结发扬成功经验，又识别补强薄弱环节，同时敏锐感知辖区资本市场新形势，进一步打破惯性思维、调整监管理念、完善工作方法、优化队伍建设，着力提高监管干部的专业素养和“七种能力”，不断强化科技监管建设，扎实落实全面注册制下加大全过程监管力度的要求，进一步提升监管质效适应改革需要。

在作风上，进一步健全注册制下廉政风险防范机制，根据全面注册制新形势，进一步强化公权力运行全流程监督和证券经营机构廉洁从业监管，切实把监督制衡机制和内控要求落到实处，持之以恒正风肃纪。

其次，夯实监管主责主业维护市场秩序。比如，着力提高上市公司质量，其中，要畅通强制退市、主动退市、并购重组、破产重整等多元退出渠道，健全常态化退市监管机制，落实 “应退尽退”改革要求，与地方政府构建更加务实有效的协作机制，加强退市风险防范化解，确保上市公司“退得下、退得稳”。

再比如，推动证券公司提升专业能力。深化“主体＋业务”分类监管，督促证券公司完善内控机制建设，推动发挥内控监督制衡作用。以投行业务质量评价为切入点。以评促改，督导机构对照评价结果提升内控建设水平。强化证券公司廉洁从业风险防范，完善激励约束机制，引导投行从业人员持续增强合规意识和风险意识，切实提升执业质量。

同时，强化证券服务机构执业质量监管。持续优化审计评估机构备案工作制度，标准化核验流程，对未依规备案、以虚假业务备案等违规行为加大查处力度，确保应备尽备、真备实备。督促审计评估机构建立与注册制相匹配的执业理念、组织架构和专业能力，提升责任意识和执业质量。对辖区律所执业的IPO项目开展现场检查，持续督促律师行业勤勉尽责提升执业质量。

比如，丰富监管“工具箱”提高监管质效。深入落实《关于依法从严打击证券违法活动的意见》，以常态化政策宣讲教育强化市场主体敬畏法治意识，以非现场监管和现场检查强化监管力度、“抓早抓小” 规范市场主体问题，以稽查执法强化惩治问责、贯通行刑衔接让违法主体付出代价，始终保持“零容忍”执法高压态势，推动各类市场主体归位尽责。

第三，持续优化“大投保”工作格局。包括妥善回应投资者诉求，不断提升信访举报办理质效，持续推进证券纠纷代表人诉讼常态化，用好罚没款优先用于民事赔偿制度，推动欺诈发行责令回购制度尽快落地，切实保护投资者合法权益。二是丰富形式开展投资者教育；助力投资端改革。重点关注公募基金、证券公司投研能力建设，创新监管思路推动提升专业能力。大力支持北京市个人养老金试点工作。推动权益型基金高质量发展，营造中长期资金“愿意来、留得住”的市场环境，推动优化投资者结构。

优化资本市场生态。包括主动开展正面舆论引导、强化调研助力改革、推动投融资两端良性互动。

此外，在上市公司持续监管方面，北京证监局将严格依法依规履行监管职责，对各板块企业一视同仁，在监管尺度上保持一致。

【创新】

“引、选、育、推”促使亮点项目不断涌现

贝壳财经：资本市场金融科技创新试点已经在北京落地并开启第二批试点，北京证监局在整个过程中积累了哪些经验？

贾文勤：资本市场金融科技创新试点率先落地北京以来，北京证监局充分发挥央地协作“纽带”作用，高位推动试点工作，与北京市相关部门、单位密切配合，共同搭建分工明确、务实高效的多层次组织体系，探索出“引、选、育、推”四个着力点，持续完善机制、监管服务并重，促使亮点项目不断涌现。

一是注重“引”。做好宣传引导与组织动员，监管部门、地方政府、行业机构、科研院所及新闻媒体等多元主体共同参与、形成合力，为亮点项目诞生创造条件。引导机构密切关注前沿技术趋势，搭建金融机构与科技企业交流对接平台，并为科技企业提供政策解读、合规指导。

二是注重“选”。严控项目质量，邀请证券、银行、科技等多领域资深专家作为外脑参与评审，确保专业、公平、规范。经过遴选、专业评估、复核并向社会公众征求意见，首批51个申报项目中，最终16个纳入试点范围。进入试点的项目技术先进、场景普适，风险可控，体现资本市场金融科技发展的主流方向和先进成果，具有鲜明的行业特色及创新属性。

三是注重“育”。做实做细试点监管，及时跟踪项目运行情况并动态指导，通过弹性监管平衡好防控风险与鼓励创新之间的关系，持续评估强化协同，邀请证监会科技监管部门与业务监管部门共同深入一线调研，为项目把关定向，确保不偏航、不失速。

四是注重“推”。引导试点单位提炼项目的效益和价值，体现示范作用，主动呈现亮点。以激励机制“促成长”，组织重点项目参与证监会数字化转型宣贯，鼓励试点单位谋划“技术创新、模式创新、业务创新”三步走蓝图。

贝壳财经：目前第二批试点进展如何？具体呈现哪些亮点？

贾文勤：经过前期储备并公开征集，目前，北京证监局收到第二批创新试点项目申报50余个。

总的来看，除了运用人工智能、大数据分析、区块链、隐私计算、自然语言处理等新一代信息技术，继续深化在资本市场业务场景领域的运用，探索破解痛点难题、填补行业空白之外，也呈现出一些全新特点：一是发展目标定位更高，多个试点以实现公共服务为预期，并放眼于标准建设，有利于全行业共享成果。二是多个项目由科技企业牵头申报、金融机构提供试点场景，试点政策鼓励新技术进入资本市场领域的作用得到发挥，更加充分彰显了科技引领理念。三是出现期货公司的申报项目，有望补足期货行业科技短板，用金融科技提升风控合规能力，提高对实体企业及期货交易者的服务质效。

下一步，随着资本市场金融科技创新试点工作推广到全国更多地区，在中国证监会科技监管局的统筹指导下，北京试点作为“试验田”和“示范区”也将履行一些新的任务使命：完善工作机制，积极稳妥安排首批试点项目分类分层退出，促进试点成果转化，惠及全行业创新进步；加快组织第二批项目遴选，推动试点工作迈上新台阶；进一步优化完善试点监督机制，及时指导纠偏，寓监管于服务，为亮点项目良性发展保驾护航。

【行动】

“争取更多先行先试政策落地北京，发挥首都示范引领作用”

贝壳财经：提升资本市场服务首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能力，北京证监局今年将做出哪些行动？

贾文勤：强化央地“枢纽”服务实体经济。一是精准服务首都稳增长大局。围绕北京“四个中心”和“国家金融管理中心”定位，主动融入首都国际科创中心建设、“两区”建设等重大战略，准确把握地方产业特色和发展诉求，提高资本市场政策传导和融资支持的针对性和有效性，在服务民营经济、中小企业、促进房地产平稳健康发展、支持平台经济等重点领域和薄弱环节采取务实举措，为首都率先基本实现现代化做出资本市场贡献。

二是提升首都直接融资比重。主动向地方通报全面注册制改革总体考虑和主要安排，汇聚改革合力的同时，推动地方将用好改革政策与支持重点产业发展相结合，提高梯队式培育力度，引导更多优质企业与多层次资本市场加速对接。大力支持符合条件的企业通过资本市场开展股债融资、并购重组，大力推进公募REITS常态化发行，鼓励证券服务机构高质量发展，形成中介机构与多层次资本市场共同服务实体经济的更大合力，持续提高直接融资规模。

三是发挥首都先行先试引领作用。强化对北京区域性股权市场的指导，充分发挥私募基金份额转让和认股权证两个试点业务的先发优势，进一步优化首都私募基金“募投管退”生态，推动一二级市场良性互动，激励社会资本投早、投小、投科技。持续推进第二批金融科技试点项目稳步落地。结合首都发 展诉求和地域优势，争取更多先行先试政策落地北京，推动取得预期效果，发挥首都示范引领作用。

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金融风险底线。一是勤于监测预警，摸清辖区风险底数。动态完善监测台账，对创新业务发展保持敏感，准确把握时度效，力争做到重大风险早识别、早预警、早发现、早处置。二是精于统筹研判，健全风险防控机制。提高集中研判重大风险的科学性和及时性，全局“一盘棋”应对私募基金、地方交易场所、债券违约、上市公司退市、大型企业集团等重点领域风险，积极应对跨市场跨领域重大风险，压缩监管真空。三是善于央地协作，凝聚属地维稳合力。发挥北京市既有金融风险应对工作机制作用，推动属地责任、主体责任和监管责任贯通落实，切实提高风险处置效率，协同打击金融乱象，净化市场生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