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课｜《故事天才》1：「故事」是最古老的虚拟现实【国内首发】

BOOK 09 

《故事天才：如何利用脑科学超越大纲，写出精彩故事》

Story Genius: How to Use Brain Science to Go Beyond Outlining and Write a Riveting Novel 

作 者： Lisa Cron

出 版 社： Ten Speed Press

出 版 时 间 ：2016-8-9

ISBN：1607748894

作者简介  

丽萨·克龙（Lisa Cron），长期在出版业工作，也是电视剧制片人，同时也是华纳兄弟的故事顾问；她可以说是一位「故事医生」，给故事看病的，专为小说手稿和电影剧本挑毛病，告诉作家和电影编剧他们写的手稿和剧本里有什么缺陷，然后建议怎么修改。

书籍简介 

《故事天才》是继丽萨·克龙第一本爆款书《你能写出好故事》后的第二本重磅新书，二者是姊妹篇， 都是丽萨·克龙用自己多年来做故事医生的经验和思考汇集而著；

《你能写出好故事》已经在国内出版了，而这本《故事天才》是2016年才出版，目前还没有中文版；这两本书是市面上仅有的引用了心理学和神经科学原理的写作指导书；前者比较偏重于原则，而后者更偏向于实操；

《故事天才》能指导我们如何运用认知叙事策略搭建一个场景大纲，从而写出有吸引力的故事；通过故事顾问丽萨·克龙对故事结构如何构建到大脑架构中的科学洞察力，本书向大家展示了如何将原始想法的基本细节融入到逐个场景中，从而有机地产生故事。 

本书第一讲  

「故事」是最古老的虚拟现实

本讲要点  

1、故事的进化优势；

2、故事的四大主题。

本讲思考题 

请你说一说，你心目中最好的故事应该具备哪些因素？这些因素背后有没有对应着心理上的某种诉求？

本讲精华内容 

 今天开始，我们来讲「故事」背后的心理学。 

故事的进化优势

几年前有一天晚上，我睡觉之前本想找本书来随手翻几页，翻累了就睡觉。我随手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叫《首无·作祟之物》，是日本小说家三津田信三的一本推理小说。

结果，翻了几页，就再也停不下来了。那是一个顶级的悬疑推理故事，越看越入迷，越看越精神，生生看到凌晨三点钟，一口气把它给读完了。读完之后还兴奋得不得了，大半夜发朋友圈，发豆瓣广播。

我相信这种经历你也一定有过。好故事就是有这种让人沉迷进去、难以自拔的魔力。喜欢故事，这可以说是一种最最普世的心理了。写出过《地海传奇》、《黑暗的左手》美国大作家厄休拉·勒古恩说过这么一句话，她说：

「这个世界上有些文明可以不用轮子，但绝不会有任何一个文明不讲故事。」 

There havebeen great societies that did not use the wheel, but there have been nosocieties that did not tell stories.

—URSULA K. LEGUIN

而且，不但普遍，还特别古老。任何一个文明都有从不知道多少个世代之前流传下来的神话传说。从远古的老祖宗开始，人类就爱编故事、讲故事、听故事。

可是我们仔细一想，会发觉这里面有一件事情不太对劲。

大家想一下：沉浸在一个虚构的故事里面，忘记现实，对于我们的祖先来说其实是很危险的啊。因为说不定在听故事的时候，注意力太过集中，就没有注意到旁边有只老虎正在慢慢靠近。就算没有危险，把大量的时间精力沉浸在跟现实无关的活动里，也很不经济啊。

所以，爱听故事这种心理能被进化保存下来，而且普遍存在，那它一定有其他进化上的巨大优势。这个优势带来的好处一定远远超过被老虎吃掉的危险。

那这个优势是什么呢？

关于这个疑问的答案，可以从我刚刚读完的《Story Genius 故事天才：如何利用脑科学超越大纲，写出精彩故事》里得到一些启示。

之所以说是启示而不是标准答案，是因为关于「故事」的奥秘，到目前为止人类的理解其实还是非常的肤浅。我们接下来要说的，是基于心理学、脑科学、进化论的一些思考，而不是定论。

其实还是好莱坞最著名的编剧教练罗伯特麦基老爷子说得好，他说：

「我们这个行当一切都没有保证。」

如果有人写了本书说，已经发现了故事好看的秘密，按照这个套路来写小说、写剧本，保证畅销，保证拿奥斯卡，那他一定是吹牛逼。

我先简单介绍一下《Story Genius 故事天才》这本书的背景。

它的作者叫丽萨·克龙（Lisa Cron）。她可以说是一位「故事医生」，给故事看病的。她的主要工作是为小说手稿和电影剧本挑毛病，告诉作家和电影编剧他们写的手稿和剧本里有什么缺陷，然后建议怎么修改。

丽萨·克龙把自己多年来做故事医生的经验和思考汇集成了两本书。一本已经在国内出版了，叫《你能写出好故事》，另一本就是《故事天才》。

这两本书是市面上仅有的引用了心理学和神经科学原理的写作指导书，前一本比较偏重于原则，后一本偏向于操作。实际上是姐妹篇。我们节目里两本书的内容都有涉及。

那我们借着书里的内容来思考一下前面提出的这个疑问：沉浸在故事里似乎很危险，那听故事有没有带来其他的优势填补这个缺陷呢？

《故事天才》里有一句话归纳得特别好：「故事就是最古老的虚拟现实」。故事的本质，是一种「心智模拟」，是在虚构情节里模拟一种我们没有实际经历过的处境。我们是在这种虚拟现实里学知识、长本领。

这种「虚拟现实」的能力，是人类特有的。

除了人类之外，其他动物都只能从自己亲身经历过的经验里学习，小羊开了几次门都被狼咬，侥幸没被咬死，才能学会：「哦，狼要吃我，不是妈妈回来就不能开门」。这叫「吃一堑，长一智」，但这个学习成本可就太高啦——吃一堑很有可能就直接吃死了啊。

但是我们人类不一样，我们有故事。妈妈只要跟宝宝讲「狼和七只小羊」的故事，宝宝就明白了：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不回来，我就不开门。在「故事」这个虚拟现实里学习，就不用以身犯险，那学习成本就大大降低了啊。

故事在进化上的优势就在这里。故事的功能是「生存试验」，是「危机彩排」。我们在别人的故事里，学会了如何应对各种生存困境。

有一种说法叫「生活模仿艺术」，听着挺陈词滥调的，但这其实就是故事的原始功能。

从这个角度来看，故事就必须包含两个要素。第一个要素是展示生存困境。

如果一点困难都没有，主人公一上来就天下无敌，遇神杀神，那不叫故事，那叫游戏开挂。哪怕是网络文学里那种爽文，男主角就算能轻易妻妾成群，但他在追求每个姑娘的时候，也总得费一点点功夫，是吧？

故事的第二个要素是必须展示主人公与生存困境之间的对抗。当然，对抗能不能最终胜利，那得另说。

大洪水来了，把村子淹没了，人都死光了——这叫新闻报道，这也不是故事。必须得有个主人公站出来造一艘船带领村民逃亡，这个才是故事。

而且，生存困境越是巨大，主人公与它的对抗越是剧烈，处境越是艰难，这种故事我们就看得越开心。

在现实生活里，我们不希望陷在困境里，我们希望冲突越快解决越好；但是在故事里，我们完全相反，我们会希望冲突尽可能延长下去，同时还要逐渐升级。

如果你想教育人们遵守交通规则，那肯定得给他们看最惨烈的车祸才能吓住他们是吧？

不能是有人被车撞了然后站起来说「我没事」——那还有什么教育意义呢？所以，既然故事是教育我们学会应对生存困境的，那好故事必然要虐主人公，而且虐得越狠，它的功能性就越强。

故事的四大主题

从生存困境这个角度，我们还可以总结出故事的几种基本主题。

归纳起来说，人的生存困境，其实一共只有四种，这世界上故事千千万万，归根结底都是这四大主题的组合变化。

前三种主题都是从《故事天才》和《你能写出好故事》里提炼出来的，最后一种是我自己的感想。再强调一遍，关于故事的奥秘都是「观点」，而不是「结论」。如果大家听完之后觉得不对，没关系，尽请批判。

好，哪四种故事主题呢？

第一种，斗天地。

这应该是最古老的一种故事主题。它对应于我们远古的祖先们最大的难题——在险恶的自然里求生存。这种故事里主人公抗争的对象，是残酷的自然环境……的各种化身。

神话学家约瑟夫·坎贝尔出过一本名著叫《千面英雄》，他在这本书里提出一个很著名的观点：他说全世界各地的神话传说几乎都能提炼成一个相同的模式，叫「英雄之旅」，都是同一个套路；

简单来讲就是：故事一开始，平静的生活被打破，因为大魔王即将降临，这时候主人公就踏上冒险之旅，中间经历一番折腾和考验，在导师和盟友的帮助之下，成长为屠龙英雄，最终打败大魔王，生活重归平静。

这种故事里的大魔王、恶龙，都不是人形，而且都有毁天灭地的巨大威力，它们是什么啊？它们不就是大自然残酷那一面的化身吗？

斗天地，这是第一种故事。最典型的代表我觉得应该就是《指环王》啦。

第二种故事主题，叫斗众生。

我们远古的祖先度过了茹毛饮血的最原始阶段之后啊，社会属性就越来越凸显，人类社会越来越庞大，越来越复杂。

这时候，主要矛盾就发生变化了。从跟野兽抢吃的，变成跟身边的人抢吃的。从「斗天地」，转变成「斗众生」。故事里的大魔王，从各种怪兽变成人。最典型的代表我觉得应该就是《甄嬛传》吧。

第三种故事主题，叫斗自己。

不论是天地还是众生，那都是外部的生存困境，而一个人真正的困境终归来自于自己内心的弱点，内心的恐惧。

既然故事教给人们如何应对困境，那么人们最希望看到的，自然就是主人公战胜自己内心弱点，超越自己。因为这也是每一个读者内心对他们自己最深切的渴望。

所以，在每一个故事里，主人公其实都有内外两种目标，外部目标是战胜看得见的魔鬼，而内部目标是战胜心魔。

为了打败恶龙，英雄要克服内心的怯懦。为了在后宫生存下去，嬛嬛要从小白兔变成心机婊。外部目标逼迫主人公内部价值转变，只有这样，故事的层次才会丰富起来。

比如说，主人公一开始认定追到美女才有幸福，于是追追追，但是过程中逐渐发觉，那个跟自己青梅竹马、长得并不怎么出众的邻家美眉其实才是自己的真爱。于是浪子回头，最后跟青梅竹马终成眷属。这种喜剧，当然就比一门心思追美女追到手的爽文要耐人寻味的多。

又或者，主人公最后浪子回头，意识到领家美眉才是真爱。但是他这时已经和那位美女组成家庭，被困在一个不幸的婚姻里，动惮不得，外部目标达成了，但是内部目标却失落了。内外一悲一喜，这种反讽的悲剧，是不是也比那种追美女没追上、最后沦落成单身狗的肤浅悲剧更值得玩味呢？

王家卫《一代宗师》里有章子怡有一句非常妙的台词，她说：「习武之人有三个阶段——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影片要表现出一种悲悯情怀，所以这句话的落脚点在「见众生」。

而在我们刚才说的故事主题里，主人公是要「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落脚点在「见自己」。

而在见自己之后，那就是第四种故事主题了。

在所有故事背后，都隐藏着一个终极大BOSS，它就是「命运」。「斗命运」，与命运抗争——这几乎是所有有点深度的故事里共同隐含的终极主题。

因为人生中充满不确定，未来充满不可知，这是人类心灵底层的终极困惑。人把自己变得再强大，最终也难以对抗命运的无常。

古往今来有多少帝王的功业，毁于突如其来的灾害；又有多少的幸福生活，终止于突如其来的疾病。

我觉得故事的基本功能虽然是教会我们应对生活中的各种困境，但在「命运」这个主题上，它是人类对终极困境无法战胜的一声叹息，是一种自我安慰，一种最古老的心理治疗。

所以，我心目中最好的故事，就是看着主人公征服天地，睥睨众生，超越自己，最后臣服于命运。

我自己把这期稿子写到这里，才忽然意识到为什么那部《绝命毒师》可以称得上是史上最伟大的美剧？

那是因为，我们在《绝命毒师》里看着主人公老白斗天地、斗众生，看着他超越自己，最后看着他接受命运。所有的故事母题，在这里全都齐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