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盗2

强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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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日子我一直疏远他,不想和他有任何关系,因为他总是笼罩着层层流言和秘密,尤其是克洛默那件事结束之后,我总是感觉自己受了他的恩惠,并对此耿耿于怀。况且我也饱受心中秘密的困扰,坚信礼科的那一段时间也是我性启蒙的关键期,尽管我端正了态度,强迫自己相信课上教的都是正义之道。但总是感觉非常无聊。神父在台上讲的那些教义无比神圣,而且光鲜亮丽,但都只存在于理想世界。离我的生活太远,他们很美好,很有价值,但太高高在上,不切实际,不够刺激。而那些教义之外的东西却恰恰相反,与我对课堂的热情日渐冷淡。相对应的是我对德米安日益浓厚的兴趣,我们之间似乎有一种默契,我要尽可能地把它叙述清楚。我记得那一节早课,因为时间太早,天还没大亮,所以教室里还点着烛火。
     神父在台上继续讲干隐和亚伯的故事,我完全没注意神父在讲什么。昏昏欲睡,无心听课。突然,神父提高了声调,开始讲该印头上的印记。此时我似乎像是得到了一种召唤,抬起头来朝前排望去。而前排的德米安刚好转过身来看向我,他那双明亮的眼睛仿佛会说话,却分不清表达的是戏学还是严肃。他短暂地望了我一眼,我立刻紧张地仔细听着神父对该隐印记的评述。脑海深处,一个声音在不停地隆隆作响。
   事情的真相或许根本不是他所讲的那样。我们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看待这个故事,甚至可以对他进行批判这时,我和德米安之间再度建立起了默契。让人感到费解的是,这种心灵深处的交织在空间中如魔法般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我不清楚是德米安有意为之还是纯属巧合,我当时倾向于后者。几天以后,德米安将自己宗教课的位置调换到了我的前面。又过了几天,他又换了座位,索性直接坐到了我旁边。
    整个冬天和春天再也没搬走过,从此早课完全变了个样。我再也不会无聊到想睡觉,而是天天盼着上早课。我们有时会聚精会神地听老师讲,只需他投来一个眼神,我便会注意到课上的故事或教导有多么怪异。而他如果再看我一眼,便能提醒我,务必时刻保持着批判和怀疑的眼光,但大多数时候我们表现得不怎么好。上课的时候经常开小差。德米安倒是在老师和同学面前行为端正,从没见他做过其他学生常做的傻事,从不大声喧哗嬉笑,也从未被老师责骂过。
然而他会和我说悄悄话,引导我加入他的思想活动中。不过他用的更多的沟通方式是眼神和手势。他的思想活动有时非常奇怪,比如他会跟我说哪些同学让他感兴趣,而他又是怎么研究他们的?有的人德米安已经了解得特别清楚了,他在课前告诉我,一会儿我用大拇指给你做个手势,然后某人还有某某人就会转过头来看咱们或者闹闹后脖颈等上课时。经常在我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德米安会突然用大拇指做出手势,朝我发出一个信号。通常我会立刻看向那几个同学,每次他们都会像提线木偶一样做出了德米安预料中的动作。我缠着德米安,想让他把这招用在老师身上,但他没有答应。不过有一次上课前我告诉他,我没有预习功课,担心老师会提问我,他帮了我。
那一次,老师要点一个学生出来背诵教育问答,在扫视了全班之后,他的目光落在我这张心虚的脸上。他的手指已经指了过来,名字都到嘴边了,但瞬间却像是走了神,变得有些焦躁不安。他松了松衣领,走到一脸坚定地盯着他的德米安旁边似乎有问题想问他,但令人惊讶的是,他又走开了,咳嗽了几声,叫起了其他同学。这个场景让我哑然失笑,但我开始慢慢地意识到,我这位朋友经常和我玩同样的把戏。有时我在上学路上,突然感觉德米安就在我后面跟着,等我转头一看,他果然就在那。你真的能控制别人,去想你希望他们所想的事情吗?我问他。他欣然地回答了这个问题,语气平和,像个大人一样。不行,这谁都做不到。
如果神父也这么做的话,那人就没有自由意志了。他不能去控制别人的思想,我也不能控制他的思想,但是我们可以仔细的去观察对方,这样就能大概猜出他的想法或感受。预测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这招很简单,但是大部分人不知道,当然也是需要练习的。比如说吧,某些夜行性的飞蛾都是雌性数量,远远少于雄性数量。科学家在多次试验中发现,如果捉住了一只雌蛾,夜间便会有源源不断的雄蛾从几个小时路程以外的地方飞来。这是什么概念呀?你想想,这意味着几公里外的雄蛾都感知到了这一只雌蛾的存在。人们试着解释这一现象,但发现太难了。这应该是和他们不同寻常的嗅觉有关,就像好的猎犬能追踪到人类察觉不到的痕迹一样。明白吗?大自然中有很多这种令人无法解释的现象。我要说的是,如果这些雌蛾和雄蛾一样常见的话,那么雄蛾就不会进化出这么灵敏的嗅觉。他们现在有这么灵敏的嗅觉,完全是生存训练的结果。
如果一个动物或一个人能把所有的精力和意志集中到某件特别的事上,他们也能实现目标。道理就是这样,你问题的答案也是如此,要是观察一个人足够久的话,你会比他本人更了解他的。我差点儿就说出读心术这三个字。这会儿让他想起多年前克洛木的那件事,我们之间像是存在着一种默契,我和他都对这件多年前对我生活产生巨大影响的事只字不提。仿佛认识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或者说我们都相信对方已经忘掉了这事。有那么一两次,我们在街上碰到了克洛默。我们没有任何的眼神交流,也没提起关于他的任何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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