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再次吹拂大地,女儿说你去买个风筝吧。
我说风筝还用买吗,我们小时候都是自己做的。
女儿一愣,看着我,轻蔑地笑。
不信吗?我抄起菜刀,跑下楼。
楼旁有一片竹林,一不留神就有笋尖从土地里钻出来。
我选了一枝挺拔的,出手三刀,竟砍不断!连掰带折,终于拿下,提回家中。
竖着往下劈,咦?刀往下一走就断,怎么回事?太细了,那就粗一点,不行,再粗一点,天呐,快指头粗了!
偷偷擦了一把汗,这和想像的不一样呀。
事已至此,骑虎难下了,往下走吧。
依着印象,扎成“品”字形,两侧拴上棉线,减轻重量,以利兜风。
找出黄山旅游买的宣纸,仔细糊好。女儿拿出画笔,涂个五彩缤纷。
得!出去试试!
贾鲁河边一大块草坪,女儿举着风筝,我拉着线开始跑。
我从南跑到北,我从西跑到东,我斜着折返跑,却飞不起来。
姑娘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我也累得仰天长叹。
太沉了。
终于想起来,小时候扎风筝用的是竹帘上抽出来的竹蓖儿,又细又薄又轻。
越是看起来简单的东西,做起来越是不容易啊。
而我这双摸手机的手,还有劳动能力吗?
我想起在厂里做工的小姑父。来家也不说话,看见墙角一块白铁皮,就蹲在院子里敲打起来。
那铁皮慢慢地弯曲、变形,午饭还没上桌,竟然变成了一个簸萁!
所谓巧人,就是这样吧。
细想起来,那时候家里的东西,除了缝纫机几乎都是手工做的。
沙发是小张师傅打的,用了三天。
整个周末我都蹲在旁边,看着那些凿子、刨子,和木头纠缠不休。
尤其是那个墨斗,拉开轻轻一弹,在新开的木板上印出来一条笔直幽香的墨线。
那是我理解的最美的线条。
那张沙发,拉开是一张床,再拉开是一个储物箱,一直用到我大学毕业。
现在,它还在老家的客厅里,只是,已经没有人坐了。
沙发前的小圆桌,也是姥爷请人做的。
黑漆油亮!可以当镜子!吃饭是它,写作业也是它。
桌子下面有个小抽屉,里面是我的橡皮、铅笔头、弹球、杏核、画片儿、队徽、万花筒、七巧板,一只蜻蜓标本,烟纸叠的三角……
简直是百宝箱啊!
里屋的蝴蝶牌缝纫机,是买的,被母亲誉为人类最伟大的发明。
母亲踩着它,做出了沙发套、门帘,我第一天上学背的书包和每年初一早上换的新衣服。
还有手织的毛衣,一直到现在,我都无法接受毛衣是可以买的!
没想到,女儿居然无师自通地继承了母亲的光荣传统。
买回家的娃娃三下五除二就扒光了,然后用一堆碎布头很快又整出一身!
新买的牛仔裤一剪刀就绞开了,改成裙子!
那小手,还真是麻利啊。
我总想着,如果有一天,可以不工作了,就去学木匠吧。
我的手,余生不能只消耗在手机上。
它应该再结实一些,再粗糙一些,在和木头的交流迎拒之间,再朴素一些,再平静一些,再简单一些,再满足一些。
这一天,可以早点来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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