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南斯拉夫解体的经济原因（5）

大家好，欢迎收听《俄乌冲突新视角》，让我们从民族和文化角度聊聊俄乌冲突。

上一集我们提到，南斯拉夫王国在二战中名存实亡，民族分裂势力再度抬头，但铁托的出现及时终止了这一切，他以相对灵活的社会主义体制，结合其个人高超的纵横捭阖的能力，东拒苏联，西抗美国，让南斯拉夫在1945年到70年代中期，约30年时间里，在夹缝中成长为一个中等发达国家。

70年代中期的时候，南斯拉夫的人均GDP超过2000美元，而美国同期的人均收入不到3000美元，所以南斯拉夫的国民生活可以比肩西方发达国家，全国36%的人拥有汽车，平均下来就是每家每户都有汽车。 而作为当时的重要家用电器“电视”，平均每1.8个家庭就拥有一台。

回到我们之前提过的一个概念，即在西方，国族和民族不统一才是常态，一个国家政治体系下，可以包容诸多民族，而同一个民族，也完全可以分散于不同国家，所以，即便南斯拉夫内部民族和宗教分立，大家看在经济发展的面子上也不会撕破脸，为什么却在铁托死后，迅速进入解体倒计时呢？

这是因为，人类的本能是现实主义和利己主义。

如果只是旧恨，谁能比相互灭亡过对方的德国和法国之间的宿仇更大呢？但现在你在德国或者法国的街头，随意问一个当地公民，会不会为祖辈报仇，对方只会觉得你莫名其妙。

所谓国仇家恨，只要能挨过三十年的和平期，也就是一代人的黄金期，基本就翻不起什么水花了。如果还有什么纠纷，那一定是当下的利益分配出现了问题，过去的旧仇顶多是一块遮羞布。

非常残酷，却是事实。

那么，既然民族问题只是遮羞布，什么是核心问题呢？

比民族纠纷更重要的，当然是经济问题。

经济领域，南斯拉夫的GDP在1957年到1960年间，年均增长率为11.3%，是当时世界上经济增长最快的国家之一，仅次于日本。

所以总量不是问题，问题在分配领域。而分配领域的不公平，主要体现在两个方向。

首先是地区发展的不公平。

南斯拉夫的不少地区是在一战后从奥匈帝国瓜分过来的，比如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和伏伊伏丁那，奥匈帝国毕竟曾是欧洲第五大强国，工业基础不俗，相应的基础设备和人才自然就随着领土落入南斯拉夫。而马其顿、黑山、波斯尼亚等地区仍以农业为主。

如果按照一般思路，是不是觉得这时候应该优先发展落后地区？但是不行，资本是利己的，越有基础的地方，回报越高。那么，换个思路，先发展发达地区，以先富带动后富行不行？但这种政策需要极高的民族凝聚力，需要中央政府有高超的调控手段，而所谓调控的关键点就是，如何让发达地区多交税。

到上世纪70年代初，南斯拉夫经济最发达的克罗地亚，社会生产总值达到了7327万第纳尔，而最贫穷的黑山则仅有508万第纳尔，两者相差14倍之多。同一时期，克罗地亚的失业率是5%左右，而波黑的失业率则是21%，黑山和马其顿都是23%，而科索沃则是惊人的41%。

斯洛文尼亚和克罗地亚紧邻西方，经济更加发达，有着强烈的民族自豪感，完全无视铁托在初期给予他们的优惠政策，只想着如何避免多承担税负。而塞尔维亚经济发展一般，但一直想做南斯拉夫的领导者，想控制话语权。而经济较为落后的黑山和科索沃等地区，四面环山闭塞，经济落后，只想要中央政府能给与他们更多的捐赠。

各民族只想着自身的经济利益，很难为大局考虑。不患寡而患不均，在巨大的经济差异面前，分裂势力得以趁机抬头。

其次是社会阶层的两极分化。

为了应对不同地区对中央经济政策的不同需求，尽可能避免纠纷且保证经济发展的效率，南斯拉夫奉行一种叫“自治社会主义”的理论，创造了全球独树一帜的“工人自治”制度。

所谓工人自治，就是由工人选举产生自治委员会，再由自治委员会管理企业生产。在企业这样一个较小的社会单位里，自治委员会受到工人的限制非常多，换句话说，工人依靠自治委员会，确实实现了翻身做主人的愿望，工人和工厂之间不再是雇佣关系，工人自己决定生产什么，生产多少，如何销售，以及如何分配收入。

这种制度在初期肯定是极大地刺激劳动生产的，因为工人是在为自己而工作，在极高效率工作下，南斯拉夫在40年代还是一个落后的农业国，到70年代中期，已经是一个比肩西方的中等水准的工业强国。

然而，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繁荣后，“工人自制”的问题很快就暴露出来，即便在一个企业内，工人之间的素质和道德水平也必然参差不齐，但收入却是所有人一律平等，这其实就是平均主义。平均主义是对高素质人才的剥削，久而久之，高素质工人就选择了跳槽，要么去其他企业，要么干脆跳到西方国家。而随着高素质人才的流失，企业的总体收入就越来越少，剩余工人的平均收入也就越来越低。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南斯拉夫曾尝试引入“经理”这个角色，以协调不同员工和部门之间的利益。但是，既然有了协调企业利益的权力，“经理”自然而然就成了管理层，而有了管理层，工人之间那种微妙的平等主义也就被打破了。为了企业的长远发展，必须留住人才，而要留住人才，就必须有合适的奖励机制，将更多利益分配给高素质人才。

于是，管理层和核心岗位的工人之间的收入，与普通员工之间越来越悬殊，有些企业的管理层拿到奖金总额居然和整个企业的工人总收入相等，而工人和企业之间重新变回实质上的雇佣关系，反而造成了贫富差距，从此，在南斯拉夫复杂的民族和地区矛盾之后，又制造出一层影响深远的阶级矛盾。

好了，今天的内容就到这里。除了地区和阶层之间的经济矛盾，以及传统的民族和宗教纠纷，大家觉得还有什么是造成南斯拉夫分裂的原因呢？欢迎在评论区友好讨论，我们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