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是怎样炼成的(1)

中医是怎样炼成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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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中医是怎样炼成的(1


柳孜致一边记录,一边忙不迭地点头,但点着点着却觉得有些不对。等贺财说完了,柳孜致狐疑地看着贺财,道:“《中医基础理论》谈到风邪致病特点时,提了几个要点:①风性主动;②风性善行数变;③风性开泻,易袭阳位。可老师却说肝性收敛,这是不是有点矛盾?”


“风性是不是开泻,有点不好说。生活中常见的风吹门开的现象似乎表明了风性开泻的特性,但在中医里,如果风性开泻,那么人体的平衡势必被打破。”说话时,贺财的头略前倾,这就让他自然产生一种逼人的气势。或许贺财并不觉得,依旧不紧不慢地道:“如果风性开泻,那么肺主肌表卫外的功能将难以体现。”


人体皮肤上是有很多毛孔的,另外,用西医的说法,还有很多细胞间隙。可是,当人体泡在水中时,水分子却并不顺着毛孔与细胞间隙渗入人体;或者说,这是由于水分子过大的缘故,那么,人体处在炎热或是寒冷的环境中时,虽然感觉热或寒,但这热气或寒气并不像金属之类的导体那样就表现出寒或热,也就是说,热气或寒气并不能马上沿着毛孔或是细胞间隙侵入人体。西医对此解释为,这是人体的调节机制在发挥作用,热时就分泌汗液,寒时就闭塞毛孔。这样的解释或者已经很好了,但如用中医来说,或者更生动形象一点-肺气的辛开作用对水分子、热气、寒气具有推动抗拒作用,抗拒其侵入人体。但是,单纯的开泻推拒也不是办法-如果单纯的推拒,人体的正气也会随之而出,于是就有肝的酸收来制衡之。这一点,在肝气虚的病人身上有所体现。肝气虚的病人表现为少气、短气以及表虚、头晕等证,在服用以酸味为主的方药后,少气、短气等证均能得到大幅改善。另外,肝主动的特性也会令肺的辛开之能不会作用于某一个点,让肺的推拒作用处于不停移动的动态中。


西医解释人体皮肤的弹性,除了脂肪、蛋白之类物质外的,主要是认为皮肤中含有大量水分子,当失水时,皮肤的弹性即大为减弱。用中医的眼光来看,皮肤的弹性除了脂肪、蛋白之类的基本物质外(脾主肉),皮肤的弹性与肺的辛开、肝的酸收有很大关系。


如果说风性开泻,那么,肌肤的卫外功能如何制衡?


柳孜致点头道:“唔,这也在理啊。”


贺财道:“你可以参照一下物理学中的“水的表面张力',水是至柔的东西,但水的表面还是有一定的张力的,物理学上对此的解释是水分子与水分子之间结合的力度,但用细胞与细胞相互结合的力度却解释不了热与寒对皮肤的传导问题。”


柳孜致苦笑道:“很抽象,太抽象了。不过中医研究的就是这些抽象的东西。我不知道这样的剖析肌肤的卫外功能是否正确,但从制衡的角度来看,我承认,肝主开泻有欠妥之处。”


女子在“月子”期间不能受风的讲究,或者能证明风性开泻。但是,月子病本身是不是肝虚证呢?常见的月子病都有怕冷,怕风,头痛,身体酸痛,这类证候与肝虚见证就很接近了。另外,柳孜致觉得末名县在侍候“月婆子”的饮食多少也有些问题。末名县的风俗是,给予产后的妇人以高营养高蛋白饮食-每天杀鸡吃鸡一个月,而末名县炒鸡肉肯定是得放胡椒的。这样的饮食对于那些在孕期产后都能游刃有余的人来说,由于分娩,身体不要再负担小生命的气血精微,身体各脏器的负担都大为减轻,尤其是肝脏的负担减轻得更多,这时或者以肝气为盛,那么,饮食调护以甘辛为主算是切合产后的生理病理的。但若是对产后肝气不能自复的妇人还给予这样的饮食,只会令肝气愈虚,从而表现为月子病也说不定。


  至于感冒的风寒外束肌表而用桂枝汤,其机制是否为所感受的外风影响了肺的辛开呢?


风或者是有开泻着用的,但其主要特性还是“动”吧。或者说,五气中,“风”气主动,“燥”气主开。若要阐明“燥”气主开比较简单,燥邪伤人时常见口干舌燥,甚而嘴皮干裂。总而言之,按照肝性收敛这个特性去应对临床并非无的放矢,还是大有施展拳脚的空间的。事实上,贺财已经在按这个特性来用之于临床了,其疗效么,当然尽有可取之处了。


而贺财所说的“运动着的推拒作用”让柳孜致想起人体的静电,人体静电的产生是不是就因为这“运动着的推拒作用”呢?这种可能或许是有的,但这不知道属于现代什么部门所研究的课题了。柳孜致摇摇头,努力将这一想法抛开,将精力集中于所探讨的话题。


“那么,对于风的善行数变、湿的黏腻重浊、火的炎上、水的收引润下,在理解与运用上又该如何去下工夫呢?”


贺财认真地看着柳孜致,柳孜致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问道:“怎么了?大概的指引一个方向,这没什么吧。”说话时那表情、那神态都在表明着:“说了一个下午加半个晚上了,师傅您总不会在这个小问题上保守吧?”


“本来,我刚才那句话应该算做这次探讨的结束语的。”贺财摇头苦笑。“留白,懂么?留白······话不能说得太明白,说得太明白了,其中的妙味都会丢失的。这就好比一幅画,如果用上太多的色彩,占用了画框内太多视野,会让画的格调与层次大为下降的。”


柳孜致不为所动,道:“俺是一憨人,不懂太多的格调。”


贺财再次摇头,道:“算我怕你了。”


临证时把握脏器的特性,除了书面的理论与实际结合外,还可以根据病人用药后的反应来揣摩。


比如补肝敛肺汤。


用上补肝敛肺汤是因为肝虚,那么在辨证时,病人身上就有肝虚所导致的“动”;在服用药物后,若是因为药物的剂量搭配不当,病人会表现出一些症状,而这些症状,我们在辨明其来由的同时,也可由此把握脏器的特性。


例如组方中苦味药物过重,这会有两个表现,一是相生过度而变成的泻,补肝反成了泻肝,病人会表现出胁肋胀痛、隐痛,或是“动”态外露,表现为面若蚁行、肌肉跳动;另一个是克伐肺气,表现为干咳,少痰或无痰。还有一点就是两者的共同表现-表虚,感觉怕冷,易感。


说到这里,贺财两手一摊,道:“我只掌握这一种办法,其他的,你自己去摸索吧。”贺财张嘴打了个哈欠,潜台词很明白:今天······就算了吧,有问题我们改天聊。这就跟古人的端茶送客的潜台词一般。


这时真的很晚了,不说贺财这个讲课的人,就是柳孜致自己也觉得很疲倦。不谈两人相处这么久所养成的默契,也不谈尊重师长,单从柳孜致自己考虑,也是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了。但是女儿家的心思,又岂能按惯性去把握?


只见柳孜致用小手掩着小口跟着打了个哈欠,并嚷嚷了一句“好累”,然后对贺财道:“师傅,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贺财道:“能不能放到明天?······不行吗?那你问吧。”


见贺财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柳孜致一笑,道:“师傅,可以说一说你的学医之路吗?”


贺财道:“我的学医之路没什么好说的,要说也跟你差不多,就是一个懵懂而执著的小青年比较喜欢中医,稍微不同的是,这个青年在某一天,机缘巧合之下突然开窍了,想通了很多以前想不明白的问题,仅此而已。”


“不会这么简单吧?”柳孜致道:“我总觉得师傅你应该出自一个神秘而强大的门派,比如古墓派的杨过,或者是师承于一个很神秘的高手,要不怎么会有那么多独到的观点与看法。”


贺财道:“如果真有这样一个门派或者高手的话,那就好了。”


柳孜致道:“怎么不可能?我的师傅不是这样一位高手吗?”


贺财一怔,道:“也是啊。”旋即自吹道:“小柳啊,你可是太幸运了,随便拜个师傅都这么厉害,就这运气,我觉得你不去买彩票简直是浪费。”


柳孜致不理贺财打诨,道:“高手师傅,能介绍一下你的成功经验吗?”话锋一转,道:“或者,按老规矩,我先猜测推导一下,师傅你看对不对?”不等贺财答话,柳孜致径自开始了推导过程。


“我在中医院时,就听过你的一些传闻,比如你的性格内向,不太喜欢与人交际;比如你的个性独特,不进修、不晋级、不查房;你的接受能力、学习能力迟钝得可以,在外科待几年连一个阑尾手术都拿不下;你的爱好迥异于常人,有人反映说你还收集异性的贴身小衣······”


贺财本来镇定自若地听着,但听到“收集异性贴身小衣”时,有些坐不住了,老脸微红道:“小柳啊,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会死人的啊。”柳孜致一脸无辜地说:“我可没有乱说,我只是将传闻如实的告诉你啊。”贺财道:“关于内衣的事情,那是因为下雨,我帮邻居收衣服······算了,没什么解释的,你继续吧。”


柳孜致道:“这些传闻都还罢了,没有一条与中医有关,但有一个传闻却不容忽视。”见贺财摆出无可无不可的样子,柳孜致笑道:“就是吃药,汤药、中成药都有,而且时日不短,等你不吃中药之后没多长时间就出来单干了。由此,我有理由怀疑,你的医术是通过吃中药吃出来的。”贺财不置可否道:“是吗?吃中药怎么能吃出医术来?如果这都能行,你给我吃吃看。”


柳孜致道:“我的意思是,你想到某个医理、某种可能,便开方在自己身上验证,如此这般的,当你觉得整个思路能贯穿一线时,就将工作舍弃不要,出来单干了。”见贺财那无所谓的样子,柳孜致也有些来火了:“至于你说的让我服药试试,我还真有这打算呢。跟你这几个月来,见得多的就是肝虚病人,然后是肾虚患者,对于心虚的、肺虚的、脾虚的都还没有深切感受。过一段时间,我准备师法辛伤肝的病机那样的发展过程,炒菜时多放盐,看看过食咸是不是先伤心,然后去体会心虚的症、舌、脉,然后再去治疗。”


贺财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来。


柳孜致道:“你也不用劝我,跟了你这么久,对于如何思考、如何辨证我已经有了些体会,我想我能够应付由此而产生的后果。我就不信了,师傅你能做到的我就做不到。”说完了,柳孜致将手插在腰上,两眼瞪着贺财,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


贺财也将眼睛大睁,瞪着柳孜致,师徒俩大眼瞪小眼的对望一会儿,最后相视而笑。笑罢,贺财说道:“我知道,小柳你的这番说辞多半是气话,其目的不过是想让我说一说摸索医理的过程。”柳孜致心虚地说:“谁说是气话了。”贺财妥协道:“好好好,你说的不是气话。你这姑娘,个性极强,也不排除你会真那么做。为了防止这种意外出现,我只好说一说了。”


柳孜致轻呼了一声“耶”。


贺财摇了摇头,一副拿柳孜致没办法的样子,道:“你猜测的基本没错,我的医理就是在不停地开方吃药、在不停地尝试中摸索出来的。”


柳孜致道:“拜托,能不能详细一点,不要这么一句话就带过了。”


“要详细一点吗?”贺财深沉地说:“过去多半是沉重的,要不怎么会有思过去'这一说法?在详细地说沉重的过去,再次接触那不堪回首的过去之请容我抽支烟。”


柳孜致:“故作姿态,算我怕你了。”


“我这人,性格内向,又有点固执,实在不太适合学医。”贺财吐了口烟道:“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这个性,让学医这好事酿成对我而言的灾难。”财的语声有些低沉。


这开场白有点另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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