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随笔《吃瘾》张孔明

作家 张孔明 

      笔名孔明，陕西省西安市蓝田县人。著名散文作家，出版有散文集《说爱》《谈情》《红炉白雪》《当下最美》及点评本《贾平凹妙语》等作品。供职陕西人民出版社编辑部，责编有《全唐五代诗》《贾平凹文集》《杜鹏程文集》《陕西文学60年作品选》等图书。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理事、陕西省网络文学委员会委员。

吃瘾

孔明

人自娘怀坠地，“呱呱”半天，就是告诉娘亲：“我吃来了！”把奶头塞进嘴里，灵很，不“呱呱”了。所以，人到世上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吃，不师自通。由吃奶而吃饭，活多久，吃多久，不能吃了，就该告别吃的世界了。

是的，人生在世，就是吃来了。人无贵贱，亦无贫富，都有个嘴，嘴有两个功能：一个是说，一个是吃。人可以不说，但不能不吃，所以吃是嘴最重要的功能。人再穷，穷不过乞丐，乞丐要活命，第一是乞食。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两顿呢？三顿呢？中国闹过饥荒，饥不择食，就吃榆树皮了。古代每逢乱世，常常人相食。所以管仲说：“民以食为天。”司马迁说得更白：“仓廪实，则礼仪足。”人不愁吃了，啥事都好办了。

实际上，人不愁吃了，就又愁吃啥了。愁吃的时候，吃了上顿，愁下顿；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吃是不愁了，吃着粗茶淡饭，又想山珍海味了；吃着馒头米饭，又想大鱼大肉了。鸡鸭鱼肉吃腻了，眼睛就往天上愁，懒蛤蟆想吃天鹅肉了。这一想，天空飞的，地面走的，水里游的，草木里寄生的，都倒霉了。珍禽异兽越来越少了，都跑到人嘴里去了。

嘴无忌讳，那就是吃上瘾了。吃瘾最大的，是海吃山喝族。吃东吃西，吃南吃北；吃公又吃私，吃国又吃民；没有不想吃的，没有不能吃的；想吃啥吃啥，到哪儿吃哪儿。你那里三令五申，我这里照吃不误。贪杯是酒瘾，吸烟是烟瘾，享受毒品是瘾君子，喜欢美食就是吃上瘾了。吃瘾就跟烟瘾、酒瘾、瘾君子一个样儿，不是不自主了，是不由自主了，心里只揣一个信条了：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白吃当然吃。至于吃了不白吃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吃人嘴软，就给人办事呗。凡是官场落马的，说好听些都是美食家，说难听些就是吃出来的瘾君子。一些人痛哭流涕，悔天悔地，就是悔不到吃上去。岂不知，吃瘾是吃来的。当初若是管住嘴，何至于越吃胃口越大呢？何至于吃官司被绳之以法呢？甚至何至于吃枪子呢？

日子是越来越好了，吃上瘾的人也越来多了。人都有个肚子，嘴不进食，就犯饿病了。饭是灵丹妙药，一个馒头下肚，不饿了，饿病就治了。人是饿怕了，所以吃饭上瘾了，以为吃到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吃不顾了饥饱，以为有个好胃，就能长命百岁；吃没有了忌惮，以为多吃好吃的，肚子才不吃亏；吃讲究了，心里就惦记吃了，唯恐自己营养不够了；身体本来健康，却乐于吃保健品，吃补药；吃胖了减肥呀，吃瘦了大补呀，体弱多病了，又吃药呀。有的人饱食终日，养尊处优，饿病是没有了，吃来的病却越来越多了。事实上，人身上的病，多半是吃来的。本来人吃五谷杂粮还得百病呢，何况犯了吃瘾呢？

这瘾，那瘾，都抵不上一个吃瘾。酒瘾，烟瘾，毒瘾，说白了都是吃瘾。如果肚子饥是病，饭就是药，是药三分毒。孔子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其后的告之说：“食、色，性也。”可见吃无可厚非。如果吃是本能，那么吃什么，怎么吃，吃多少，就不能不理智、不取舍、不顾忌。酒瘾可以戒酒，烟瘾可以戒烟，瘾君子也可以戒毒，吃瘾总不能戒吃吧？吃一上瘾，和瘾君子一样，等于慢性自杀。等真吃上病了，就真悔之晚矣。

2010年8月25日

（文中插图均为孔明摄影） 

蓝总与孔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