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缪荒诞存在历史观和价值观-3

加缪荒诞存在历史观和价值观-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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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缪荒诞存在世界观和历史观是怎样形成的?加缪亲身见证和体验的两次世界大战皆由欧洲发起。他二十岁时,希特勒上台,接着西班牙内战,墨索里尼上台;1939年战争爆发时,法国被德军占领四年之久,他从事地下斗争四年,贡献卓然。他的自身教育就是这样完成的。最后由原子弹烟火宣告大战结束。他这一代人投入没完没了的体验,靠的是叛逆的力量,因为这一代人什么都不信了,却大家都认为自己有理。至于社会的传统道德,这代人觉得它一直就是,要么自暴自弃,要么异常虚伪。“我们这代人就生活在虚无主义之中”,加缪如是说。虚无主义的思想和行为既像大写的历史服从于一种君主式辩证法,又像大家一起迈向一个终极目标。虚无主义者的思想和行为遵循黑格尔原理:“人天生为了大写的历史,而不是大写的历史天生为了人。”政治和伦理的现实主义,曾经和现在,引领着世界的命运。自从尼采声称上帝死亡之后,用大写的鲜血不停地书写欧洲人傲慢的悲剧。一切错误思想与鲜血同归于尽,就是这个地球的正义。但问题在于始终用他人的鲜血同归于尽之后构成的正义,就是说正义建立在他人的泪水和血泪之上。

在二十世纪的喧嚣和狂暴中,每种意识为了自身存在,都想要别的意识消亡,这种势不两立的悲剧是荒诞的,在诸多意识形态之一种消亡时,胜利的意识形态并不因此得到更多的承认,既然不可能让不再存在的意识承认获胜的意识了。两难推测必然是荒诞的,加缪说:“必然要付出昂贵的代价,弄不好非把一个人活煮了不可。”黑格尔神化拿破仑之后,把自己也神化了。虚无主义尽管竭力全盘否定,却始终实现不了。正因为实现不了全盘否定,反倒适用于世界。哲学,即使奴性的,也会遭受自身的滑铁卢,然而任何东西都扼制不住人心对神性的渴求。这说明,一切若符合逻辑,一切皆事出有因。加缪赞同魏德尔的观点:“虚无主义应定位为唯理论的蒙昧主义。”这种虚无主义却把主义高高置于物质之上,这样的学理变成了教理和盲信。墨索里尼和希特勒把这种虚无主义推至极端,把国家建立在这样的概念之上,任何东西都没有意义,历史只是阴差阳错。因此,道德的二律背反根据介质价值也不清自清,善不可与真分离,不然就成为恶的本原;善也不能绝对与其同化,不然就自我否定了。说实话,这种价值一旦被造反揭示,终究不能凌驾于生命与历史之上,并不甚于历史和生命凌驾于道德价值之上。

何谓荒诞存在历史观?加缪下的定义是:道德观念加伦理哲学。他指出:“我们革命最坚定的纪念碑是哲学。”二十世纪革命任意地把两个不可分割的概念分离了,为了达到征服超限度的目的,绝对自由嘲笑正义,而绝对正义否定自由。这两个概念为了富有成效必须彼此之间找到各自的限度:生存状况若不正义,就没有人肯认可其自由;同样,生存状况若不自由,就没有人肯认可其正义。不过,历史依然可以恢复自由这个唯一不朽的价值:人为自由而死,死得其所,因为死者不认为自己完全死了。这里道出“自在存在”与“自为存在”之间本质与价值的历史辩证法。可见加缪认同历史辩证法,却不认同历史唯物主义,因为他受黑格尔客观唯心主义影响太深,因为黑格尔认为历史只为上帝而存在:历史作为一个整体只能在于历史和世界之外的观察者眼里方始存在。而他,加缪,是无神论者,深信尼采名言“上帝死了”,所以理论上他是自相矛盾的。假如自由本身就是价值,那么只要目的是好的,就可以不择手段吗?历史思维听凭悬而未决,怎么或谁能为“目的”正名?造反者回答:手段。荒诞剔除价值判断,而价值判断恰恰跟客观事实本身紧密相连,故而荒诞存在本身就是荒诞的,这也正是荒诞存在的历史价值。

西方的历史价值观主要是,通过效力意志,即权力意志或统治意志,体现出来的。这是把效力置于价值顶峰的哲理,是死亡哲学。不妨重复和补充一下西方哲学的根子是“我思故我在”,加缪挑明说,“我思故我在”即反抗,而反抗即价值,因为反抗是首要真理,唯有反抗才有创造,而创造又是首要价值。上帝死了,为上帝牺牲毫无价值。

既然任何向我们推荐的东西都不能使我们获益,既然我们整个社会或因怯懦或因残忍都注定大开杀戒,并在欧洲的舞台上耸人听闻地大行其道,那么必须在我们自己以及他人身上准确找到活下去的理由,找到为反对凶杀而斗争的理由。反抗者既是这种成果的体验者,也要千方百计超越这种体验。这才是具有反抗精神的道德观一大进步:促使世人反思世界充满荒诞和表面无谓。悲剧属于个体自选,而造反的衍变一开始就意识到属于集体,属于所有人的冒险;与所有人分享“人的实在”,自己若与集体有距离就会备感痛苦,个人的苦恼就会变成集体的瘟疫。只有世人配得上为世人作出牺牲,这是共谋互动和同舟共济的道德观。

可是历史唯物主义辩证法是无情的:尼采主义,即个人权力意志的理论,是注定要纳入集体权力意志之中,没有世界这个帝国就没有一切。尼采明白,人道主义不过是取消最高赦罪的基督教,但没有想到,社会主义(此处系指初期纳粹主义)解放学说必须运用虚无主义必然的逻辑,将尼采的梦想作为己任,造就超等人类。好在历史是公正的,纳粹只不过是短命的所谓继承者,是虚无主义狂暴性和戏剧性的结尾。其实,此类先例早已有之,法国大革命暴发不久,圣茹斯特下了大赌注:“借以审判国王的意图必将与借以建立共和国的意图相同”,进而干脆提出:“专制君主是罪恶,甚至就是罪恶本身”,“任何人都不可能清白无辜地统治”。他在论述为创造而杀戮的必要性时干脆说:“断头台即自由”,不杀不立。他自己的悲剧下场出于高大上的理由,却缘起更深远的需要。这似乎说明有史以来的哲学认为价值是行动结束时夺取的,如果价值是可以被夺取的话。上帝通过国王们参与历史,而世人把上帝的历史代表杀掉,国王不复存在,象征这段历史去神圣化以及把基督去躯壳化。圣茹斯特说:“道德比暴君们更强大”,“道德一旦形成,必定狼吞虎咽”,“要么德行,要么恐怖”,“必须使自由变得冷酷无情”。此外加缪引用孟德斯鸠和别林斯基的话,前者说:“法律就其本质而言,是注定要被践踏的。”后者指出:“历史要么全盘理性,要么毫无理性,这是必然的”。反抗的功利主义在于世人选择人类秩序去对抗上帝秩序,这是反抗运动过渡到形而上悖逆的社会存在逻辑。俄罗斯恐怖主义分子看到自己的同志们在苦役犯监狱受鞭笞,以自杀进行抗议,这份慷慨精神充分说明“人是自身的目的,唯一的目的”(加缪语)。反过来说:“上帝是‘我’的一种异化”(施蒂纳语)。这就是荒诞人,对他而言,只有一种道德可以认可,就是须臾不离上帝的道德,因为是自律的,而荒诞人恰恰生活于上帝之外。

加缪认为,人的这种荒诞是指非理性与非弄清楚不可的愿望之间的冲突,这种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的呼唤响彻人心最深处。荒诞从被承认之日起,就是一种激情,最撕心裂肺的激情。但,全部问题在于人是否能靠激情生活,还在于是否能接受激情的深层法则,即激情在振奋人心的同时也在焚毁人心。行为的后果使行为合乎情理或使行为一笔勾销,所有的道德都建立在这个理论上,并随时准备付出代价,但不承认罪责:“一个人的失败不能怪环境,要怪他自己”,加缪如是说。

最后涉及荒诞存在终极性问题,何谓荒诞存在的价值观?荒诞存在哲学是唯一不说谎的思想,却是一种不结果的思想。在荒诞世界里,观念的价值或生命的价值是根据不结果的程度来衡量的,不同的存在有不同的价值,关键在于选择。加缪步克尔恺郭尔的后尘,论述的逻辑充斥二律背反,诸如:“要么上帝和时间,要么十字架或枪杆子”,“要么不得不与时间共存亡,要么为一种更伟大的人生而摆脱时间”,“要么什么都要,要么什么都不要”,总之,人是自身的目的,要想做有价值的人,就在人生中进行奋斗。征服者谈论战胜和征服,实际上人生最大的价值在于“征服自我”,战胜自己是荒诞存在的人生终极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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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11111111_6a

    谢谢。

    COCO爱淘气 回复 @11111111_6a: 祝您春节快乐,💰🐰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