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导言-1

作者导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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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以来就有情欲性犯罪和逻辑性犯罪。刑法典以预谋加以区分,倒是相当方便。我们处于运筹预谋和完善犯罪的时代。这个时代的罪犯们不再是手无寸铁的儿童,他们以爱为辩解的理由来开脱。相反都是成年人,他们的托辞无可辩驳:这就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哲学,甚至可以把杀人犯变成法官。

《呼啸山庄》(1847)中的希斯克利夫[注]为拥有嘉瑟琳,没准会杀遍全球,但他不会想到说谋杀是合理的,抑或用某种妙计加以辩护。他完成谋杀之时,正是中止其全部信仰之日。这意味着爱的力量,是性格使然吧。爱的力量不同寻常,谋杀尚属例外,因突显其破坏性。然而,一旦不讲特性,人们赶紧给自己找个说法。罪行一旦被推理,恰似道理本身那样繁衍不息,变成三段论的各种格,正如呐喊那般孤独,也像科学那样通用:昨日受审判,今日成法规。


我们不必为此而动怒。本散论的意图是再一次接受当今现实,即逻辑犯罪,以及明确审视辩护理由:权当理解我们所处的时代一种努力吧。或许人们会认为,一个时代在五十年内使七千万人背井离乡、遭受奴役或惨遭杀害,只应并首先受到审判,然后需要理解其罪状。在那幼稚的时代,暴君铲平一个个城市,为了彰显其赫赫荣耀,绑在胜利者战车的被奴役者在欢庆的城市中列队游行,当着被召集的民众的面把敌对分子扔给兽类撕咬,面对如此率直的罪行,良心可能是坚定的,评判可能是明确的。然而,自由旗帜下的奴隶阵营,以人类爱心为由的屠杀或超人的风尚,在某种意义上,终究操纵不了评判。每当罪行被无辜的战利品掩饰,都是由我们时代固有的奇怪颠倒黑白所造成。于是,这种无辜竟被要求提供辩护的理由。因此,这部散论的抱负权充响应并审视这种奇特的挑战吧。

关键在于要知道无辜一旦起作用,是否会情不自胜地杀戮。我们只能在属于我们的时刻,在围绕着我们的人中间行动。我们将一无所知,只要不清楚是否有权杀死面对我们的他人,抑或是否有权同意他人被杀。既然现如今一切指向凶杀的行动,直接的或间接的,那我们就不能在弄清楚是否或为什么必须处死他人之前行动了。

因此,重要的还不在于追本溯源,而在于知道如何采取行动,既然当今世界就是这副样子。在主张否定的时代,审视自杀问题可能有益无害。在充斥意识形态的时代,很有必要规范凶杀问题。假如凶杀有其自身的道理,我们的时代和我们自己咎由自取。假如凶杀没有道理,我们便是陷于疯狂,没有别的出路,要么重整结果,要么改变方向。不管怎样,我们必须在本世纪(二十世纪)腥风血雨和嘈杂喧哗中明确给自己提出的问题。这不,我们与此问题休戚相关。三十年前,人们下决心拼杀之前,竭力否定,以至以死相许来否定。上帝偷奸耍滑,大家跟着弄虚作假而我本人呢,生不如死:自杀是症结。如今的意识形态只否定别人:唯有别人一手遮天。于是开戒杀人。每天清晨乔装打扮的凶手溜进单人囚室:谋杀成了症结。

两个推理相辅相成,更确切说,是与我们相关的,非常紧密相关,以至于不再让我们有选择的可能。然而,问题一个接一个选择我们,那就让我们被选择吧。本散论旨在围绕自杀和荒诞观念对谋杀和悖逆进行业已展开的思考。

然而,目前,这种思考只给我们提供一种观念,即荒诞观念。而荒诞观念转过来只给我们端上涉及谋杀的一种矛盾。荒诞感,一旦有人从中引申出一条行为准则,便至少使凶手变得满不在乎,故而可以下手了。假如人们什么也不相信了,假如任何东西都没意义了,假如我们不能肯定人们可以为焚尸炉拨弄火焰,正如献身照料麻风病人。玩世不恭和美德善行便成了偶然为之或任性而为。

于是人们决定无所作为,这至少等于接受他人凶杀,只保留调和地哀叹世人不完善的权利。人们还会想像以爱好悲怆音乐替代行动,在这种情况下,人的生命无非只是一个赌注。到头来人们自行采取一个行动,却不是无所为而为之的。为此,由于缺乏指导行动的优越价值,人们必然投向立刻生效的行动。根本不在乎真与假,好与坏,规则将是表现得最有效,即最有强力就行。这样,世界将不再以正义与非正义来区划,而以主子与奴才来划分了。因此,不管人们转向哪一边,以否定和虚无主义为核心,凶杀拥有其特权的地位。

有鉴于此,我们若主张采取荒诞姿态,就必须准备杀人,从而肆无忌惮迈向逻辑,进而我们必将认为忌惮是虚幻的。当然理应采取一些预防措施,但终究比人们想像的要少,凭经验判断得出来。不管怎样,借刀杀人总是可能的,习以为常嘛。所以,假如真正从中获益匪浅,一切就可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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