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奇女子走了!曾将患癌经历写成书,一生活成“小女孩”

一代奇女子走了!曾将患癌经历写成书,一生活成“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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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凡常和朴素里发现光彩,

也在死亡和苦难里找到诗意。

作者:徐 学

编辑:付玉梅

“西西十二月十八日晨八时十五分因心脏衰竭,在医院安详离世。家人、好友陪伴在侧。”根据中国香港“素叶工作坊”消息,作家西西逝世。象征着一代香港文学的她,永远离开了我们。

关注香港文学的人都说,读了作家西西的作品就不会忘记,因为读她如同做智慧游戏。

她的文字就像天真无邪的儿童画,又像寓意深广的卡通片,让人开心之后若有所思,有所获之后再开心一阵子。

从前,我爱请朋友来家里住。一位老友说,留宿时早晨总有笑声扰他清梦,他起来一看,见我在为西西的文字开心不已,这让他纳闷。

和有趣的灵魂交谈,其中的快乐别人未必可以体会,不过没关系,每人都有专属的快乐。西西早就这么说了:“你选择了我,我很高兴。如果你真想表达一下你喜欢这书,你就摸摸右耳;不喜欢,摸摸左耳好了。至于不知是好是坏,就摸摸鼻子吧。”

跳格子的女子

我去中国台湾时,知道西西有很多知音。见到痖弦,见到商禽,见到管管,一提起香港文人,他们总称赞西西。

我曾在台北亮轩家里住了几天,见到他的公子,就是名震两岸的乐评人马世芳。他阅书阅人无数,自身亦为乐坛偶像,却对西西俯首下心,说18岁时在巷口书店偶然读了西西,一下子被迷住了,一直迷到现在。

他说西西的文字年轻、跳跃,有时拗口却极为有趣,像一张制作精美的流行音乐专辑。

每个人都是孤岛,但每个人也都有一块“飞毡”,一定有你看不到的同类,坐在“飞毡”上飞来飞去,偶尔就遇到了。

遇不到也没事,他们会一直在那里等着和你相遇。许多朋友,并不屑于香港的浮华喧闹,他们看重香港因为这是出西西的地方,在他们心中,香港的璀璨不在维多利亚湾,而在西西的作品!

西西原名张彦,有个英文名叫爱伦。她不带洋气贵妇气脂粉气,只读书教书写书,再有就是旅游和侍奉母亲。有人问:“为什么叫西西?”

· 年轻时的西西。

她说:“西,不是西方,不是太阳沉落的地方,也不是因为喜欢密西西比河、西西里岛或者墨西哥和巴西,更不是喜欢名家西西弗斯,圣弗朗西斯·阿西西等,只是喜欢‘跳格子’的游戏。西西的意象就是一个穿裙子的女孩两脚站在一个四方格子里,从第一个格子跳到第二个格子,跳跳跳⋯⋯我把字写在稿纸上,也是一种跳格子。”

所以,西西的文字确有童真和跳跃:“忽然地,我们就知道大家为什么那么喜欢希腊了。喜欢希腊的戏剧,希腊的雕像,希腊的神。他们总给我们一种朝气蓬勃、神采飞扬的感觉。他们穿很简单的衣服,柔软地垂挂,满是密密的褶,没有花纹,没有图案,只有颜色。他们赤着足,露出双臂,从神庙中走来,持一杆杖,托一个水瓶⋯⋯我们实在怀念一个遥远的希腊,那些朝气和神采。”

从天真的辞典里,她以纤纤素手轻柔地把方块字一枚枚取出,缓缓编织字句,织出丝丝光彩,沉浸于光中。她如卖火柴的女孩,又像月光下的东坡,用微弱且微妙的光,默默抵御世间无边漫长的庸碌和蒙昧。

“小女子却有大气象”

12岁时,西西随父母从上海到香港,语言不通,看到路上的法国梧桐,总会想起上海街巷。

她把想念化为诗句,描写香港的法国梧桐,“叶子好像小一点/树干好像矮一点/这倒也没有什么不妥/问题是/蝉鸣呢/长街沙沙/叶落的喧哗呢/河呢,雪呢/冰花白糖糕呢/母亲呢”。

但她适应变化,认同并和这座城市一起长大。她说:“我不懂得写乡下,不懂得写天堂,不懂得写地狱,我就写我住的城市,写小食档,写旧时家门口的田园。”

她也写香港的电影明星,也给邵氏电影公司写剧本。她写香港的教育和儿童,也写香港的足球和艺术。

20岁开笔,她写的是小说《东城故事》,用存在主义的眼光看香港东城;以后有《我城》,从少年阿果的亲历看香港,逛街、郊游、搬家、求职,其中亦有70年代重要事件——水灾、水荒、越南难民船⋯⋯有论者认为这是第一部有意识为香港立传的城市书写;接着是《候鸟》,写老一代的香港。

除了书写现实,她还精心构思了《飞毡》等“肥土镇”系列小说,这个系列如同《清明上河图》,连缀起一帧帧市民日常生活图卷,百年香港历史被转化并提升,成为寓言。

台湾的文学大家杨牧教授说它“有深刻而博大的知识论述,有现实细节与想象交接,神话和常识的互涉”。西西却不喜欢那么多术语大词,她说:“我的创作也许可以叫做童话现实主义。”她昭示文坛,明亮温暖的书写也可以是深沉而丰厚的。

她以杰出的幽默才能勾勒出香港风俗喜剧,童言童语中暗藏令人会心一笑的玄机,冷隽地刻画出灰色生活中可爱与可笑。即使碰触贫困死亡和战争,也都达观豁达,有一种千帆过尽的平静,平庸近乎暗淡的都市闪射出柔和的暖色。

她把自己和香港的关系概括为“我城”。她说,若称“城中的我”,城是主角,失却了自我;若叫“我的城”,似乎又像君临于城市之上;叫“我和城”,成了并列,都不如“我城”。

总之,她和城不是归属关系,也不是对立和并列,意在我和城之间取一种平衡,把个人放在群体中,亲密却不失个性。于是,《我城》成了她的代表作之一。

莫言与西西交往多年,他说:“西西是一个小女子却有大气象,她在一个小地方写出了大作品!”

家人也曾不理解西西。母亲爱看的是登载马经的小报,妹妹爱看亦舒的爱情小说。西西在寂寞里依然明亮,到了80岁仍然像一个好奇活泼的小女孩,对世界充满着善意和关怀。

她的成功证明了一个城市的顶尖文学不必是宏大的叙述,可以是表面琐碎的絮语、寓言或者童话。

在死亡和苦难里找到诗意

西西喜欢房子,旅行时总爱四处去端详房屋,意犹未尽还写了一本《看房子》。

书里附上了她拍摄的照片,有200多幅:从卡夫卡故居的黄金小径到北京北总布胡同13号,从德古拉的吸血鬼城堡到伊朗的神秘沙漠泥城,从荷兰的空中楼阁到德国波茨坦广场⋯⋯无论是异国的经典建筑,还是寻常人家的房子,西西都看得津津有味,写得出神入化。

但是,西西一生拥有的房子就那么一间公寓。王安忆说:“西西是香港的说梦人。”

我以为,这小小的公寓就是她的“梦工场”。她和母亲、妹妹同住,30平方米,两张双层床,一张饭桌。

母亲爱看电视剧、玩麻将。西西习惯了喧闹,静静地坐在心爱的矮凳上读她喜欢的书。

要写作,就把矮凳搬进狭小的厨房或浴室,用一张可以折叠的小圆椅做写字台,写啊写,一写就是70年,二十几本书,有小说诗歌散文剧本。

1989年,她检查出了乳腺癌,就写了《哀悼乳房》。化疗后右手不能写字,为了康复,她学习缝制布熊,几年后出版《缝熊记》,还获得香港泰迪熊制作大赛第一名。

· 西西作品。

之后她缝猿猴,认为这是更值得人类疼爱的近亲。她遍访亚洲各动物园,也去热带雨林探察,最后写成了《猿猴志》,详实的文字配上自己缝制的51只猿猴布偶,其中穿插着中西文学、绘画、戏剧、电影里的猿猴形象。她认为,布偶也是一种雕塑艺术。

这就是西西,在凡常和朴素里发现光彩,也能在死亡和苦难里找到诗意。

有人认为商业都市不能出诗人,可是西西正是以诗集获得了著名的纽曼华语文学奖。她击败了众多提名人,比如诗人北岛和西川。

西西在序言里说:“细读这本贯穿40年的诗集,你会发现好玩的诗、美妙的诗、不知道是不是诗的诗;你还会遇上一个好奇地四处张望的女孩,一个淡泊名利,独爱写作、旅游与猫的作家。”

在诗里,有多面的西西,对一切色彩和气味都悦纳和喜乐的西西,一个既喜欢排档小报也浸馈于《红楼梦》和古诗的西西;她戴着一顶红帽子,背着一个布包,带着小布熊,在世界旅行,在神州穿行,在香港步行。

· 西西戴着红帽子和自己缝制的猿猴布偶旅行。

西西说:“聪明人把地球分为东半球和西半球,从此有了东西南北,还有人把方向作为价值判断,而蜜蜂却不需要人指导哪边是东,哪边是西,它们不把一切两极化。它们在天空中飞,不是飞向东方或西方,而是飞向花朵的一方,蜂巢的一方,阳光的一方,水的一方,有时为了捍卫家园也冲向敌人的一方!”

在反映西西创作的专题电影《我城》中,莫言、郑树森、王浩威和马世芳等7位名家曾齐声朗诵这一段“西西金句”,向这位以文字在巢方、花方和光方飞翔了一生一世的女子致意。

她于斑斓的文学宇宙中翱翔,画上了人生的句点。“素叶工作坊”在西西的讣告中写道:“西西的一生,精彩、愉快、有益、有意义。经历过八十五岁漫长人生的她,一生天真、慈悲、开阔、包容。”

致敬这位一生闪光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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